姜瑾在后頭,見公子泛霜的唇抿緊牙關,怎么看怎么一種蛟游淺灘的困頓。
他婆娑手里的人參盒子心想,出師不捷。
官場上的事,公子向來游刃余,可這情場上頭,卻是折戟帶沉沙的。
從前他曾不勸公子對長公主多用些心,公子卻說公主殿坐擁寶庫,什么珍玩珠寶都不缺,心通通用在了以詩贈情上頭。
是,那些詞章他得幸拜讀過,江左第一公子的手筆不消說,濃烈都藏在雋永里,可惜一年就過一個七夕、一個上元,再但愿人長久的,不也是張紙嗎
如今,不再含蓄了,可長公主也不回頭了。
風水輪流轉。
汗珠順梅鶴庭刀裁般的墨鬢滾落,從前那么個講究人,此刻惘如未覺,就那么直勾勾的,盯菱窗里翻出的綠袖。
以及衣袂遮住的那抹倩影。
望眼欲穿。
樓底的人,樓上人都看見了。楊珂芝喝了杯酒,想到此人第一次踏足宜春樂坊的情形,嘆了一句,“這個梅人啊。”
從不踏足風月坊的理寺卿,穿一身官服守在門外枯等長公主。
這么明晃晃的,是昭告天,他悔了。
可惜用無用,全然不在他。
楊珂芝想起另一樁事,瞧明珠的神情,提了一嘴“前些日子懷寧縣主不是被理寺盯上了么,聽說罪名是借與權臣內眷走動之機謀私,上達了天聽,那個叫刑蕓的封號便被一削到地了。”
豈止如此,過后人在女獄還扣不放,逼得慎親王妃沒臉,連請幾位老王妃在家哭訴,周折好幾道關系,才人撈出來。
樂坊里盡日出權入貴,尤其是這種壞消息,流傳起來一日千里。
嘖舌的不止楊珂芝一個,刑蕓是誰在王府賞荷宴上拿的,人人盡知。不解的是,成心針對一個女人,怎么看也不像梅鶴庭容守禮的作派。
楊珂芝今日才明白是為什么。
宣明珠目色穩緩,一個余光都不再偏轉,命張浹年闔上窗子。
“自我動而已。”她淡淡道。
她就是打這條路上走過的,最知曉顧影怕自憐的道理。
自以為做到了那份兒上,天地也該為自己動,鐵樹也應開出花來,卻忘了問一句憑什么
憑什么你做了,對方就得領情。
她明白了這個理,以無怨。
也不慣別人來點她的眼。
怪沒思的。
這琵琶一直聽到后晌午,老板娘索性命酒博士到張家園子要了一桌席面。
人吃過,又閑語消了陣食,宣明珠便拈張浹年滑若凝脂的手背,足愜樓來。
不成想梅鶴庭還在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