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明珠追憶起往事來頗有感慨,見九叔的兩瓣桃花唇輕吮一截白玉指,嘖嘖稱奇,她九叔這身好皮相,真該禍亂紅塵才是啊,可惜了的。
心里想著沒邊的事,過口不過腦道“皇叔莫不是想喂我喝藥”
這話出來,兩人俱是愣了。
驀而,法染笑出聲,那張終年寂滅的臉因這個略帶浪蕩意思的笑,瞬間鮮活起來。伸指敲一下她的腦殼。
“誰許你口無遮攔,沒大沒小。”
宣明珠吐了下舌,“皇叔那你在做什么”
“這是我為你開的方子不是”見她點頭,法染漫不經心道,“熬過火候了,一股朱砂根味兒。”
宣明珠摸摸眉間的朱砂痣,什么味兒她沒覺出與往日服用的有何區別啊,不過既然皇叔說是了,那便是吧她轉頭吩咐泓兒重新再煎一碗來,法染這時又道:
“那日給你診過脈,你近來的脈象又有變化,可再酌情更換兩味藥,此方,可停了。”
說著,藍瞳僧人若有意似無意地,轉頭向廳外那顆迎春樹看了一眼,微笑道“只是這碗藥好不容易熬成的,浪費了,也不好。”
梅長生的心在疼。
出門時分明已經服過雙倍的止疼散,可自從法染出現,所有的藥石仿佛一瞬間都失了靈。忽然間,梅長生遍體生寒地看見,法染端著那碗藥走了出來,宣明珠跟隨在他身后,一只手被法染穩穩牽在掌心。
他要端著那碗藥去哪
梅長生百骸如燒,可卻無能為力他死也不能現身,只要露出破綻就會功虧一簣
倘若被宣明珠得知他用心頭血入藥,那么這劑藥,往后兩劑藥,她都不會入口。他這個人,在她眼里從此便徹頭徹尾地廢了。
他只能隔著一箭地的林蔭鵝卵路,一面在成排的楊柳幽蔭后遮掩著自己,一面惶惑地隨他們向前去。
那兩人手挽著手亦步亦隨,這邊廂腳步跌撞血透胸襟。
阻隔視線的柳葉刀刀,梅長生在這一刻甚至想哭,想不管不顧地開口喊一聲“醋醋”,想跪在她裙下求她,
求殿下喝了這藥。
終于,法染停在了目的地,那是一棵海棠樹。
梅長生的腳步隨之戛然他忽然意識到什么,呼吸驟然窒住,再也顧不得暴露不暴露,振開眼前的密柳跨出,才兩步,卻被胸口突如其來的刺痛釘在原地。
他滿頭冷汗地低哼一聲,不由自主的屈膝半倒。
下一瞬,梅長生抬起疼紅的眼睛,看著法染將藥碗遞到神色好奇的宣明珠手中,握著她的臂腕,教她,將藥汁一縷縷澆在花莖上。
滴嗒滴嗒,天旋地轉。
“這有什么說法”
“可知此棠為何叫一尺雪此藥,滋養此花,最是對癥。”
“九叔可莫誆人,我之前用來倒藥的花,沒有一本養得活的。”
“嗯倒藥”
“”
那些閑話家常的言語,如隔一道忘川,混沌地絞進梅長生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