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染沉默片刻,“我沒想到她那日會臨盆你這邊受傷,她便大出血,因果之事,你不信,我信。我動不得她的心頭愛,只有閉關面壁,等著昭樂自己發現你不適合她,你看,我等到了。”
他佛珠合掌,笑容神秘淡雅,“我佛慈悲。”
梅長生神色陰翳得露出幾分煞相,這個人,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難以理解嗎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罷了。”法染抬起璀亮的瞳眸,“梅長生,你我其實是一樣的人,你是偽道學,我是野狐禪,你立身希賢希圣,我發愿成佛成祖。”
一道紫色閃電照亮慘黃的暗室,掠過那張慈悲高華的面容上,梅長生在霹靂聲中斷喝,“妖僧”
法染正要說話,卻見梅長生突然長長吐出一口氣,嘴角露出一抹難察的笑,回眸瞟向窗外。
法染留意到他的眼神,在那一瞬瞳孔緊縮,撐案作勢欲起,下意識道“智凡。”
這是他從梅長生進門開始,第一次露出緊張的表情。
尉遲在門外應了一聲,聲音警惕,似乎在等待尊師的法令以便隨時沖進來。梅長生唇角的笑意擴大。
法染聽到門廊下尉遲的聲音,便知有他守著,明珠不可能在窗外,后知后覺,自己被梅長生擺了一道。
“你不是確定,我不敢把真相告訴她嗎”梅長生好笑,“原來你自己也知道,這些話,不敢讓公主殿下聽到啊。”
“你不會”
那曼然搖頭之人變成了梅長生,“君子可欺之以方,我已非君子了。”
他踱步取了墻角的傘,今夜這杯茶喝到這里,想確認的都已確認,也該收官了。
寶鴉還在家里等著他講故事呢。
邁出門前梅長生道了一句,“她是我的。”
短短四字,以臣欺君,大逆不道。男人卻說得云淡風清。
“大師啊,”浮浪的腔調從他喉嗓里溢出,仿佛之前種種憤怒與挫敗皆是偽裝,“我背后有江左梅氏倚靠,回京后又有大把時機時她相處你有什么呢”
你困于這層參不透的身份,哪怕面對她咫尺,也不可擇手段。
我為了她,可以不擇手段。
到底誰才是自縛的蠶
“哦對了,”梅長生出門看見尉遲戒備的眼神,舉傘回身一顧,“這個人我得帶走,大業坊火災案的縱火兇徒,眼下有點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很是供出了些腌臜事情,涉及護國寺。把人交給我審,總比明天驚動三司,大張旗鼓地奉令過來拿人,再傳到公主殿下的耳中要好,大師沒意見吧還是說,大師想保住身邊的人,給梅某一個順藤摸瓜的機會”
尉遲聞言面露兇相,衣袖下的肌肉瞬間繃緊。
法染在雨水潮氣侵潤的屋內,久久未語。
梅長生歪頭,“你看,他舍棄你,如棄敝履。”
尉遲咬牙冷笑,“你不必挑撥,像你這樣無用無能的廢物,永遠也配不上大長公主你就算抓了我,也別想從我嘴里聽到一個字。”
梅長生欣然點頭,輕跺了跺靴面上的雨珠,“好啊,鑒查院的一百零八刑,等著你去領略滋味。”
法染在無人關扉的禪房中,面色隱沉在燭影之下,如老僧入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