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環在腰間的雙臂越收越緊,仿佛害怕失去什么,她靜了幾剎,抬手輕輕拍了拍他的后背。
“恣白,對不起啊,阿姐來晚了,祝你生辰喜樂。”
先前在那府里,梅鶴庭語出驚人,一個她滿以為風行利落的人,突然黏糊得不成樣子,鬧到最后,甚至叫出了她的小名。
當時有一瞬,宣明珠恍惚如隔世。
蓋因為他從未喚過她的乳名,也因為,已經好久沒有人喊她一聲醋醋了。
都說見面三分情,一個在跟前兒,一個不在眼前,宣明珠目睹梅鶴庭的那副泫然神情,怪則怪矣,說不觸動是假的。
不過很快,她便清醒過來,心想小淮兒還在等著她。
言淮沒有做錯什么,他只是喜歡自己。
這份真摯的情感且珍且貴,可惜她回應不了,便更不能讓小淮兒覺得他錯看了人,空付了心血。
湖風變得清柔起來,言淮遲遲松開宣明珠,整袖退后數步,露出一張笑容洋溢的臉龐,“多謝阿姐,阿姐來得一點都不晚。”
我不怕等,只怕你不來。
只要你來,我便無遺憾了。
“阿姐還想不想游湖”他神色中帶著幾分不顯露的期待,“我親自給你搖漿。”
“好啊,”宣明珠莞爾,驅走腦海中的雜念,“小壽星掌的船,那我可得坐一坐沾些喜氣。”
最終還是沒能留下她。
梅鶴庭立在濋西水榭,白衣蕭蕭,極似一道倒映在水面的虛影,任誰都不敢靠近。
方才在他跟前的人,都聽到了那句“求你”。
這是從他們傲骨不堪折的公子嘴里說出的話,饒是如此,公主殿下也未為所動,還是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離開梅府前,公主留下一句話“凡事都有個先來后到,我答應了別人,便該守信,這是你梅大人一直以來的道理。”
下人在遠處噤若寒蟬。
面朝水波的男子,眼珠木黑地勾了勾嘴角,“道理,呵,道理。”
適時梅太太遣身邊的大丫頭過來打聽動靜,姜瑾正愁公子周身這拒人千里的勁頭嚇人,沒處勸說他,見狀忙欲借此勸解公子,至少該保重著自己,莫嚇壞了太太啊。
卻沒等他開口,梅長生聞聲先回頭,展唇對侍女微笑道“我無妨,但請母親放心便是。”
侍女應聲去了,姜瑾如墜冰窟。
別人看不出來,公子的神色一派容和溫雅,可他那雙眼里,分明已是死氣沉沉。
一只小巧精致的烏篷船蕩至波心,搖櫓的少年快活地喊聲“好啦”,撂開雙漿往船頭一躺,以臂為枕,透出幾分挑達的痞氣。
“阿姐,現在就我們兩個人啦。”
跟著言淮,宣明珠不擔心自身安危,將侍衛們都留在湖畔上,只與他二人上了船。
湖面無他舟,斜照的夕陽像瀝漉干凈的橙汁灑滿湖面,半江瑟瑟半江紅,從橋洞半圓的白玉拱橋下緩緩流過,真構成一個安寧而澄澈的小小世外之地。
言淮仰面從下往上看人,俊朗的眼尾收束成劍尖的形狀,鋒利卻好看,語氣低而促狹
“姐姐,孤男寡女,真不怕呀”
宣明珠坐在竹篾篷下的席茵上,裙角飄拂在他靴面。
念在今日他最大,僅優雅地翻了翻眼,沒有敲他的頭。
她從袖中取出禮物,是一副軟羊皮內嵌密織蠶絲的護肘護腕,這卻沒有假人之手,一針一線都是她做成的。
“不值錢,但是我親手做的,你給我好生用著。要不然送你千金買來的東西,你又要跟我鬧。”
她拿兒時的事促狹他,言淮嘿嘿一聲,十分歡喜地接過,小心摸了一摸,道謝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