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經不住的。
身披紫裘的梅長生,眉清而神冽,手持一朵與周身氣度全然不符的嫵媚茶花,靜靜聽她說完。“姑娘的話,我記住了。”
閉眼等著梅大人發落的澄兒聽了愣神,瞇縫開眼,見他輕輕將那朵花插于窗欞間。
走之前他留下一句“姑娘不須擔心,這朵花并不是哄殿下,是求殿下念著我。”
“我在殿下面前,無手段可用。”
當然,這些乍一聽滿窩心的話,澄兒才不會為他學舌呢。
宣明珠不用問,想想澄兒的脾氣,也大概知道她會說什么。
她身邊侍候的人對于她和梅鶴庭的關系,似乎有所誤會,以為她和梅鶴庭之間總歸發生了點什么,以為他們要和好如從前了。
大抵,擔心她再被傷一回吧。
“傻姑娘。”
宣明珠無奈地將澄兒拉起來,她這顆心,還原封不動擱在自己身上呢,她不會再讓自己陷入從前那般境地了。
澄兒總覺得公主值得更好的,佯作看不見泓兒使的眼色,起來后輕覷殿下神情,不甘心地問“殿下恕澄兒無狀,殿下您是不是為了給小小姐一個完整的家”
這句話似曾相識,宣明珠怔營剎那,失笑將山茶插在澄兒鬢間,搖頭說,“我現在也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但可以肯定不是為了那個理由,他們倆,都不是。
毛毛雨似的小雪下了一早晨便停了,才用過朝食,梅眉山來到別塢拜訪。
“眉山見過殿下。”少女笑容盈面,穿一身牙緋的騎裝,紅得蘊藉不張揚。
“快來。”宣明珠見到她很高興,這位梅家二房的二姑娘氣度翡然,當年她一見便合眼緣,覺得這通身氣派不像梅鶴庭的堂妹,倒似他嫡親的妹妹。
正好泓兒煎了桂枝熟飲,宣明珠便命人連同菓子一并端來。
梅眉山道聲謝,落落大方地坐下,談笑數語,略微熟稔了,狀似不經意地眨眨眼,“聽說堂兄昨夜沒回府里呀。”
宣明珠喝茶的動作一頓,也笑著眨眨眼,“大抵又不小心關在密室里頭了吧,二姑娘沒去找找”
梅眉山聽了一愣,繼而撲哧笑起來,她沒想到公主殿下遠觀雍容典雅,私底下是這樣有趣的性情。
自己再旁敲側擊,反而顯得小家子氣了,于是便不再提哥哥的話題。
在一旁風鼎湔茶的泓兒笑道,“二姑娘這身打扮好伶俐,打算踏雪尋梅去嗎”
“哪里,這雪存不住,落地便化了,想踏也沒處踏去。”梅眉山說罷,沉吟片刻,復對公主笑笑,“揚州多少年沒在數九前下過雪了,十月飛霜,眉山便是心里歡喜,也不敢在臉上帶出來。”
“哦”宣明珠不曉揚州風俗,問道,“十月飛霜,有什么說頭嗎”
“天象沒有。”梅眉山喃喃自語,“只怕人有”
老揚州十多年沒過見雪了,這日清早醒來,雪沫子漫天,老一輩兒的人誰見誰稀奇,都說這雪兆頭不好。
有兆頭便要應在什么上頭,應誰呢,不少人想到揚州最大的世家梅氏,心里嘀咕不好,八成是梅家要敗。
為何沒聽街坊傳么,梅家那位嫡長孫回來干嘛的,那是帶著圣旨來自抄其家啦,家族里出了這么個大逆不道的東西,能不敗么。
還是醉白樓上次那間雅廂,梅家六位年高望重的旁支族老齊聚一堂,除了空出主位,都坐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