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問有無可能人被埋在雪下后離開原位,被流沖到數里之外老臣以為,按常理,可能不大。若被塌雪埋住,頭一刻鐘的救援至關重要,至多撐半個時辰,便是極限了。至于殿下最后一個問題有無可能會尋漏,臣以為除了搜尋之人細心與否外,也與被埋之人的衣色有關,若衣深,便利于找尋,若衣淺混同于雪色,便”
說到這里,他隱晦地向宣明珠搖搖頭。
宣明珠喉嚨哽動了一下。至多半個時辰,他卻三日未見,衣淺不便找尋,他恰愛穿白衣。
一切都在指向一個危厄的結果,她扣掌穩住心神,轉問林故歸,“按行軍速度,幾日可達西蜀嶺山”
林故歸道,“日行二百里,大抵八日可至。”
“六日。”宣明珠眉間紅痣若熒,聲色決然。林故歸愣了一下,聽公主殿下加重聲量,“輕裝騎行,此為軍令。”
林故歸心中迅速衡量了一下,若一人兩馬,日夜加緊行速,六日應當可至。
他游弋目光看了眼公主的掌心,起身抱拳,洪聲道“卑職接令。”
一旁的杜守旌注視著這位殿下點將的神情,想起上次見她,還是在公主的及笄宴上。先明帝爺恩恤,邀請他們這些老伙計入宮觀禮,旁的王公貴女及笄,都是賜服加玉笄,明帝卻別出心裁,非讓昭樂長公主在成年之日挽弓射彩綢,一臉的驕傲炫耀神情。
而長公主連射十五箭無一不中,明帝大笑數聲,連道數次“吾兒似我”,開懷得仿佛不知該怎樣寵愛這個女兒才好。
今日,杜守旌依稀在大長公主的神態中,又見當年明帝的豐采,動容起身“老臣雖致仕多年,亦多聞梅大人人品貴重,具德清行,老臣請令同行。”
宣明珠同時起身頷首“便是杜伯伯不請纓,明珠亦要腆顏請求您同行。您有經驗,有您坐鎮明珠方安心。”
她頓了一頓,眉間露出一抹愧色“為我私事,勞您老天倫之年猶要奔波,明珠愧矣。然不得已,待杜伯伯歸后,明珠親為您接風致謝。”
杜守旌道,“殿下無需如此,此行為公,老臣義不容辭。”
“不,是私事。”宣明珠睫影輕黯,嗓音低沉了一瞬,很快又抬起頭,“全托諸位了。迎宵、松苔,你們也隨行,就算把山翻個個,活我要見到他的人”
后面那句話,她說不出口,最終垂睫輕語“把他帶回來。”
不是不知道遠水解不了近火,西蜀太遠,雪山太寒,已經過去六日,行軍又要六日,他倘若真已出了什么事,這一切都是無用功。
可懷揣著那份僥幸,她不能不做出對策。
眾人領命而退,稍作準備后即刻出京。從宣明珠得知消息,到召集人手整隊出發,前后不過一個時辰而已。
廳子曠靜下來,宣明珠的最后一分力氣也似用盡了,扶著椅子坐下來,眉目間茫茫,哪里還有前一刻的鎮定自若。
澄兒和泓兒方才被殿下氣勢所懾,一直不敢言語。此時見殿下側面如石,若有所失,不由得緩聲安撫道“殿下您別急,梅大人吉人自有天相,您且先”
宣明珠隨她們的視線低頭,發現自己右手掌中扣著一只越瓷的茶蓋,是從宮里帶出來的,先前竟一直未察。
她怔愣一霎,甩手撂開那枚茶蓋,掌心被硌出一道蓋紐的洼痕,紅得刺目。
“把姜瑾叫來。”女子蜷起掌心啞聲說。
姜瑾在梅宅接到殿下的急召,不知有何示下,忙不迭的入府拜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