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忽然有人喊了一聲,宣明珠聽出是迎宵的聲音,掀簾下榻跑出去道“是否有消息了”
驚動了在落地罩外守夜的澄兒,揉開瞇縫的眼睛,著急道,“殿下您怎的打赤足,殿下回來,外頭冷”
宣明珠雙手大開殿門,剎那涌進的涼風吹動她的中衣,外面落雪了。
洛陽今冬的第一場雪,在這個夢不成的清晨姍姍落下。
“殿下,是一只飛隼落到了府里。”迎宵雙掌合托著一只羽毛瑟瑟的墨隼拾階上來,同時追出來的澄兒將一件大氅裹到公主身上。
宣明珠趿上了鞋子,攏衣定晴看去,那確實是梅鶴庭養的黑隼,她在汝州行宮與上京聯絡消息時,曾見過的。
只見這只可憐的小東西雙翅濕漉僵硬,似有凍傷,雙睛無神地躺在迎宵的掌心,奄奄一息。
宣明珠怔了一怔,眼中忽放出柳暗花明的光,心思電轉“洛陽才下雪,隼羽如此重的凍傷是從何處來的信筒呢,它爪上有信嗎”
迎宵看著殿下發亮的雙眸,不忍心潑冷水,卻不得不搖頭,緩聲斟酌道“沒有。殿下請想,西蜀距上京一千五百里余遠,鷹隼是不可能從那么遠的地方飛回洛陽,也許這只是巧合”
“不。”宣明珠語氣斷然,接過那只筋疲力竭的黑隼,小心呵渥著它的翅膀。
他曾對她講過斷案之術,說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巧合。物隨主性,他若還活著,不會忍心讓她干著急,無論在哪,他一定會想方設法傳出消息。
她召來姜瑾令他辨認,果然姜瑾也說這就是公子養的隼,再找鷹隼房的鳥倌看過黑隼翅膀,也說這是寒雪凍傷。
關聯對上了一半,宣明珠心里說不出是個什么滋味,有希望便是好的。雖然隼爪上無信箋,令人沒著沒落,想想梅鶴庭不是疏漏之人,如果此隼真是他放回的信號,他不會不寄上只言片語,除非,他陷入了某種無法動作或書寫的狀況
宣明珠一時間猜測了許多,但她寧愿往好的一面想,立即命人傳信給出發的人馬,到西蜀后多打聽一條附近何處有黑隼出沒的蹤跡。
而后,她將那黑隼送去了雛鳳小院。
這件事她無法瞞著孩子們,梅鶴庭雷打不動十日一至的家書斷了,三個孩子一個賽一個的聰敏,瞞不住。
梅豫得知后立刻要追上軍隊,要親自去蜀州尋父,被宣明珠好說歹說摁住了“娘派出的盡是精銳,你去了不說拖后腿,他們免不得要分人照顧你。再者天寒路遠,娘也放心不下你,一個沒找回再饒上一個,豫兒體諒體諒為娘的心,我受不了。”
而寶鴉經過一日的萎靡,看見這只黑隼后,和她的阿娘一樣,頓時又重燃起希望。
小姑娘精心巴意地將黑隼裝進細絨鋪就的金絲籠里,挪進她自己的小暖閣,每日喂食喂水不假于人手。
她說得最多的話便是“等它好起來,阿耶也回來了。”
梅珩出主意,讓妹妹把父親夏天時送來的朱砂錦魚也挪進外屋地避寒,再把梅宅那條瘸腿的小黃狗也接到了府里。
有活物,便有人氣兒,便有生機,寶鴉不再嫌棄小狗土了,也不嫌它長毛打綹遮眼睛,每天早中晚各捋一遍狗狗的頭毛,一邊擼一邊問九尾“爹爹就快回來了,是不是,你汪一聲。”
一家人懷著一個共同的期望,不是長吁短嘆的光景,而是無形的心氣擰成了一股繩。接下來能做的,便是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