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明珠身上的安寧香一日比一日濃重,之前怕做夢,如今盼做夢,卻就是夜夜成空,不發一夢。進了臘月,到達西嶺的林故歸傳回了第一封信。
信上說,他以雪崩點為中心撒開人手掘地三尺,進行了兩日一夜的搜尋,又訪察附近村落,都無果。
宣明珠看后,神色如常地將紙條捻成團兒,沒說什么。在旁的崔嬤嬤眼瞅殿下臉上越發沒個笑模樣,心想快有一個月了,這人若沒事早就找到了,耽擱到這會兒還活不見蹤死不見跡,只怕不好。
她一則心疼小小姐,二則擔心殿下,泓兒澄兒倆妮子語焉不詳,崔嬤嬤不知公主和梅氏在揚州到底經歷了什么,只是看公主的光景,恐是又上了心。
沒法勸,便病篤亂投醫地提議“不如去寺中上柱香,求一求佛祖顯靈。”
“他不信這個。”宣明珠搖頭,“我也不信。”
拜佛不如拜己,她不信這個人聰明一世,還有抱負未達,老天會給他這樣一個潦草的收尾。
什么慧極必傷情深不壽,都是酸文人的放屁話,他不是聲稱,他的心認主嗎好,主子不許他死,就算在天涯海角,他也得聽從
她不拜佛,佛卻來就她。這一日,長史傳報法染國師登門,宣明珠聞言,不知九叔是為何事,打起精神去見。
走至半道,梅珩身邊的小廝璧橢來報說二公子忽發嘔泄,宣明珠聽了忙遣人請九叔在客廳稍待,折去梅珩的屋里看他。
這孩子打小便體弱多病的,待她過去時,梅珩又方吐過,小臉臘黃地倒在榻上。
“晌午進了什么,醫官怎么說”宣明珠風風火火地來,到榻旁觀幼子面色,覺這病勢來得兇急,將屋里伺候的發落了一通,又挨在榻邊斂袖為梅珩拭額津,“珩兒還覺得哪里不適,別忍著,告訴娘,煎副藥吃便好了。”
梅珩搖頭請母親莫怪底下人,“大抵是我自己貪食吃壞了腸胃。”
他輕輕勾動宣明珠的手,聲音虛弱“珩兒想讓母親陪著我。”
宣明珠自然道好,外廳那邊便請九叔先回,改日她得空再去拜訪。
她憐惜地摩挲珩兒的額頭,她過去一門心思只為一人,而今不是了。家里家外,該顧念的都要顧好。
心里撐著一股勁,人不能在府里日日枯等,況且年關底下事務多,容不得她關起門來傷春悲秋。宗親間要走動、舊宮里遣散的老人兒節禮要送,而皇帝大婚后的首個元旦大朝會,除了宴請宗室國戚,還要接待入京的各路蕃王與外邦使臣。
至冬至日,京城的四方館已是諸路使節集聚。
八方來朝,乃為大晉天子威儀的象征,中原漢家風萃的顯化,宴席籌備半點也馬虎不得。
墨氏雖則端容穩妥,畢竟沒操辦過這樣大的陣仗,皇帝執意不冊四妃,守著她一個,而后宮的太妃們又都是些俸銀養的閑人,拿不出一個能幫皇后分擔事務的。
宣明珠疼小輩,時不時搭一把手,為皇后周全。
這日教坊司送來元日慶宴上為外邦蕃王獻演的舞目,呈到公主府中給大長公主過目,宣明珠籠著肩上的兔貂兒,翻看幾眼單子,當即皺眉。
“混成紫極之舞張侍郎也是禮部的老資歷了,此為薦獻大圣元帝之舞,安排在接款外邦屬鄰的大宴上,張大人覺得合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