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無論她怎樣勸,在此事上梅長生非常堅決,說不用便不用。到最后宣明珠無法,只得退而求其次,用牛乳來代替。
這東西好尋,不一時便煮沸了晾涼送了一碗進來,宣明珠接過時還嘀咕著,“就你講究多”
而后她的話音一頓。
她瞧見了那白瓷碗旁邊,放著一根滴眼用的中空細竹針。
隨處可見的物什,卻令她一瞬聯想起梅長生經歷過的那場劫難。那日姜瑾說的話在耳邊響起
“竹針可去腥,可也比鐵針粗一倍啊。”
因為第一碗藥她聞出了血腥氣,所以他寧愿付出多一倍的風險,承受多一倍的疼,用竹針穿心。
沉默僅一許,宣明珠很快眨去眼里多余的水氣,掩了神情,取針蘸了牛乳回身說“我幫你。”
梅長生移開視線,嗓音清沉“有勞殿下。”
他分明瞧見了,但什么也沒說。
兩人一坐一立,宣明珠膝蓋挨著他膝蓋,俯身向前微傾,扳開他的眼皮。
一股幽香的鼻息打在他唇髭間,她讓他仰頭,梅長生便仰頭,那枚暴露得更明顯的喉結上下動了一下。
宣明珠的注意力卻全在他眼睛上,小心滴入后,讓他閉眼,梅長生又閉上眼。
宣明珠道聲好了,讓他多閉一會兒,拈起帕子給他擦眼角流出的漬。冬日暖陽的熙光透過窗,安靜的光景,一時誰都沒說話。
梅長生閉著眼,忽精準地牽住了她的手問“殿下是憐憫我嗎,因此才容我親近殿下是要還我嗎”
目光正落在他胸口處的宣明珠嚇了一跳,轉眼看去,男人卻仍是閉著眼的。
她電光石火間明白了,這幾日他眼神中偶或閃現的沉郁之色從何而來。當下她又是好氣又是無奈,甩開他的手問“那么你當初是因為想拿這個挾我,所以才取心頭血入藥嗎”
“不是。”梅長生瞬間睜開眼,許是偏方有用,他的眸子泛出曜石的光澤,“我從未敢以此做籌碼希求你原諒,也不是自殘,也不是別的。只是當時以為你病了,想為你治病。”
“所以啊,”宣明珠看著他,“既然你不是,為何以為我便是呢。我不會因為感動才和一個人在一起的,從來不會。”
真的嗎梅長生嘴唇囁嚅,卻沒發出聲音。
宣明珠一時也未留意,她想了想,又輕輕牽住他的手坐下來,歪頭挨在他肩上,囈語般道“梅長生,我曾真心放下過你一次,現在,我想和你重新試一次。我要你知道,我也不總是一往無前的人,一個人的勇氣是有殆盡之時的,你要是真心想和我好,以后便不要瞞著我做些危險之事,還有,你心里在想什么也對我說。”
他陷在雪山的那些日子,那份牽腸掛肚的感覺只有她自己知道。
有時她也怨自己,好馬不回頭,她卻為何又一次被這個壞東西牽動了心呢。可事實就是如此,恨過他打過他,過后她的心還是要向著他,沒有道理可尋。
梅長生聽后眼波如晦,直接托起她放到自己腿上。宣明珠身子忽的失重,“呀”了一聲,下意識地抬臂攀住他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