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聽后胸中有了大致章程,頷首沉吟“既如此,待卿家正式入閣后,擬個具體章程出來兩省合議。”
言訖,皇帝以審視的目光看向這位大晉以來最年輕的宰輔。
臉色比元旦那日潤澤了些,卻猶似渡有一層清霜之色,只是并不顯得病態萎靡,反而襯得他神俊骨清。
皇帝不由便晃了下神,這樣的人物若沒有被皇姑姑握在手里,不知要顛倒多少上京閨閣淑女的春心。
至于梅長生與皇姑姑的事,皇帝可是不好意思過問的,托他的福,皇帝數日都未能去翠微宮給姑母好好拜個年,就怕撞上什么場面尷尬。
梅長生還維持著揖手之姿,楚楚的衣冠儀度,仿佛天生不知狎褻為何物。皇帝這么看著,好似與從前并無不同啊,忽而心想,皇姑姑不會再受一回委屈吧不過話說回來,姑母由來有主張,說不準這位不茍言笑的梅大人私底下宣長賜發覺自己的思緒跑偏了,忙的輕咳一聲
“此事不甚急,還是那句話,中書令的位置給你留著,切以保養身體為先。三月春闈,朕有意令卿為主考,卿家才學冠絕當朝,此任非卿莫屬。”
“臣遵旨。”梅長生拱手領命,似對陛下的心思無所覺察。皇帝又為揚州事嘉獎他幾語,賜他一副三公規制的海紋雙玉玨,令他退了。
梅長生出兩儀殿,過朱明門與右延明門,到中書省露了一面。
不算正式的會晤,然而長官身份所在,在值之人見到他連忙起身揖禮,口稱“下官見過閣老。”
梅長生撩紫羅袍邁入檻內,清和的目光環視一周,頷首“諸僚友不必多禮。”
他望向中書侍郎狄元英,修長而冷白的手指輕捻了捻,露出此日入宮后的第一個淺笑,“狄師兄,別來無恙。”
狄元英心頭微凜,面上客氣地拱手笑道“恭喜梅大人榮升。大人為上峰,這聲師兄,下官可不敢擔當啊。”
他不過在帝師座下做過半年的記名弟子,當初也是為了搏個好名,方與梅長生攀上師兄弟的交情。
狄元英猶記得,此子當初是如何遠在汝州,便設計摘了門下省江琮江閣老的烏紗帽。
年紀輕輕,雷霆手段,又得陛下倚重,前途自不可限量。偏生自己有樁把柄在人家手里,那便是當初聽聞大長公主與他休離后,他立刻上疏薦梅長生入內閣。
這是狄元英的私心,一來當時與長公主針鋒相對久了,一慣不喜她豪縱,想借此斬斷她與探花才子的關系,二來拉攏他這個梅師弟,即使不能入內閣,讓他也記自己一份人情。
可惜狄元英估錯了形勢,梅長生與大長公主當初遠不是相看兩厭的內情,以至于他元旦宴上聽聞陛下要擢梅長生為宰輔,第一個念頭便是防著他秋后算賬。
狄夫人得知他的擔憂,還在家中笑他多慮“那梅郎君我亦見過的,風清霽月一位才學公子,怎么會小肚雞腸呢。只可惜,我瞧著刑家蕓娘子與他倒般配,不料竟不成。”
真是婦道人家這會子還想著刑蕓呢,狄元英悔不當初,他便是聽了那丫頭片子的一面之辭,差點害死自己。
過往亦定,日后他在梅長生手底做事,唯有提起一萬個小心,哪里還敢以師兄弟相稱。
梅長生見他眼色變幻不定,倒好笑起來,未再說什么,告辭踅身出來。
折去一趟南囿,而后出了宮。
宮門外,姜瑾正輕跺著腳等候公子,忽見公子拎著條兒花枝走出鳳闕,捻指把玩,意態閑懶,仿佛入宮不是去晤對而是去賞花的。
他愣了一愣,上前將風裘披在公子身上,“公子,一切可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