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么不順。”梅長生問道,“公主回府了”
“是,今早出宮回府的,中途路過宜春樂坊,鳳駕停憩,眼下八成是在坊中。”姜瑾早將宣明珠的行程打聽得明明白白,就等著公子問呢,忙不迭有一說一地回言。
梅長生聽后果然微微抿起薄唇,“那么這便過去吧。”
姜瑾心松一口氣,如今見公子一笑真是太難了,搓了搓雙手,快步去將宮墻下的馬車駕來。
宜春樂坊中,楊珂芝負手嘖嘖稱奇地打量著宣明珠,“不得了,可不是年關底下那一臉喪氣相了,咱們的公主殿下這是打哪兒滋潤回來的呀”
她知道梅鶴庭回來了,也聽聞皇帝賞功臣在宮里含麒閣住了三日,這兩人之間的貓膩,楊大娘子就算沒親眼見著,從老朋友這張紅光煥發的臉上瞧也瞧出來了。
身披狐腋圍肩的宣明珠飲一口錯認水,沖她莞爾一樂。
都是自家姐妹,她之前的壓抑是真壓抑,而今緩過那口氣,松快也是真松快,沒什么可藏著掖著的。
德性楊珂芝望著她臉上那片愜意滿足的神色,搖搖頭“我可真有點害怕了。”
宣明珠知她嘴里沒好話,嫵媚地翻翻眼皮,還是紆了個尊問“怕什么呀”
“怕你再和我絕交一次。”楊珂芝有幾分心有余悸地問,“妹妹,你不會又陷進去了吧。且說我不是勸分不勸合的人,只是有些不明,你與他過去那七年,不是短短幾個月真的不計較了不似你性情啊。”
聽她這一說,宣明珠默了片刻。
這個問題其實她自己也想過。在揚州時,梅鶴庭曾請求她,想要兩個人放下過去重新開始,她曾被這個說法打動過,那些個黏乎在一起日子,也確實有種沒頭沒腦的快活。
可后頭的事又證明,那是不可能的。
他們之間橫亙的事太多太重了,若說他能砸碎一只瓷,又能將天下瓷全都抹去嗎
既不能,左右捂在皮肉底下的爛瘡都挖出來了,陳腐剜去,傷疤已留,她不是經不起疼的人,莫如帶著那些過往,糾偏引正地走下去。
她想再試一試。
這不全是哄他的話。
“小芝姐姐,你說得是。”她雙手呵著冰水璧的杯盞,“我的心不是池塘里的水,不是下場雨,便能重新注滿的,”
門扇之外,梅長生聽見此語,淡然垂睫,眸色猶然是那片沒有波瀾的黑,沒有傷色,甚至無聲笑了一下。
他將手中那枝墨梅輕柔地插于窗欞,轉身下樓。
“不過啊,”軒舍中,宣明珠歪頭笑了一下,擠出一枚俏麗的單酒窩,“閑著也是閑著,何妨試著種一池荷,也許正因有淤泥,才會蓮香四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