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違背,便要殿下拿小閣老開刀問罪。”梅長生低聲幫她回憶,身子越沉越低,“殿下可聽過一句話么,色是刮骨刀,煩請殿下用這把刀,刮刮我。”
宣明珠長嚶一聲,偏頭捂起臉。她此刻承認了她確實不該惹火,又勾出這人這副腔調來。輕踹了他一下,竭力做出正經的聲口
“我那日可是當真的。長生,你我來日方長,身體為本,不可不重視。還是那一句,你若真心想同我朝朝暮暮,便聽話頤養。秦之銳士,不可當桓文之節制,這個道理你比我更懂得。”
梅長生見身下之人的神色亦莊亦媚,言語難描,一時心神搖蕩,如何能夠不聽從她只得輕吐薄息坐起,待狂囂的心恢復平靜。
宣明珠也理好了衣衫起身,瞧著那張忍耐矜欲的臉,沒忍住貼近促狹“你說你好不了,我來治你。”
梅長生胸間一口深吸吐納的氣頓時大散,不自禁地從鼻間悶溢出一聲,目光危險“你再說。”
宣明珠掩唇忍俊,不再逗他了,看一眼水漏,問他晚間的藥用了沒有。
梅長生搖頭,用過晚飯便帶孩子們回來了,急著想見到她,何曾還記著別的。她說得是,唯有她是他的解藥,除此外,別無良方。
宣明珠于是便命泓兒煎了藥來。周太醫開的那副養元方子,她這里和梅宅那廂是人手一份的。
一時藥來,梅長生服下了,泓兒又將滴眼用的牛乳也送到暖閣兒。
宣明珠凈了手,拈起竹筅來為他涂眼,梅長生卻將頭向后仰了一下,自行接過竹簽子,“我自己來吧。”
他說“殿下往后不需這么費心周全我。”
這是他千求萬求的福分,他的心里比誰都歡喜。可如果,令她和過去一樣對自己付出,他會覺得她受委屈。
所以“我會為了殿下,多惦記殿下惦記的這個梅長生,我會照顧好自己,才能更好地照顧殿下。”
宣明珠耳根子發熱“你這好口才,還是留著朝堂晤對吧。”小嘴叭叭的,沒完沒了了還。
她從前對他好,是發乎本心,自己挑的駙馬自己寵,捂不熱他,那么她說走便走,絕不留情。
如今是千帆過盡,病木前頭又逢春,她要留便留,圖個自己高興,更不要別人安排她該怎么想怎么做。
她往那只爪子上拍了一下,撣開他,彎身給他上了藥,再取托盤上一條兩指寬的白綾緞纏在他眼上系好。
這也是周太醫給的法子,說上藥后眼中會有異物感,閉不了多久便睜開,不利調養,而如此便可以閉目多養息一陣。這位太醫在將功贖過這條路上,也可謂是不遺余力了。
梅長生都依著她,眼睛系著綾緞不聲不響地坐在榻旁。
然而宣明珠的目光無意間下掃,才發現滿不是那么回事,愣道“你怎么,還沒”
梅長生安靜坐著,只是聲調有些發啞“方才好了,你剛才又挨近了。”
倒怪起我來宣明珠又氣又笑,你怎么不說你自己心思不老實呢。卻別說,燈下賞佳人,見他素衣緩帶,白綾封目,烏發紅唇,真有些好欺的樣子。
她玩心忽起,抿笑下腳踏去,擷來了花觚中的那枝墨梅,因白日帶回府后是用清水養著的,此時尤其顯得枝遒花潤,風骨飄香。
她居高臨下地望著梅長生,將花送到他唇邊。
梅長生眼不能視物,只覺唇畔微癢,不解地喚道“殿下”
趁此隙,宣明珠再向前遞,那花枝便恰恰讓梅長生叼住。她伸手一推,梅長生向后倒在了她方才枕臥過的衾上。
公主殿下得逞地晃了晃自己的手腕,哼,回回是他欺負她,也該輪到她討回了。且見梅長生似有所悟,呼吸窣窣拂動了那墨色香梅,花瓣瑟瑟,媚也清媚出塵。
她撫袖在他身邊坐下,目光上上下下地欣賞,指尖輕輕劃過那白綾的邊緣,促狹地打著圈,描畫他眉梢。
綾子是半透的,宛如一層若有似無的水霧,將那雙快速顫動的黑色睫毛困住。他叼著殿下賞賜的花枝,仰面暴露出輕抖的喉結,發出含糊的一聲,似在喚她。
宣明珠的喉嚨更癢了,輕笑道“美人,你怕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