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刻還精明強干的人臉上閃過一絲茫然,待他看清皇帝眼底的促狹,隨即了然,無奈地拱手討饒“陛下體恤臣吧,去汴州督漕短則一月才能回。”
一日也不想與她分別。
“怎么,”皇帝好脾氣地瞇瞇眼,“閣老連一個月都不能等嗎”
他雖松了口,胸中卻總有一種說出不上來的感覺,既似寬慰,又如失落,仿佛生命之中很重要的親人將要被奪走了。
更何況,今晚從頭到尾一直是梅長生在主導進程,宣長賜非得治他一治才舒坦。
至于那汴州漕運,事關國庫倉廩的虛實,為他看重是真,也不算調任重臣作兒戲。
天子一言九鼎,梅長生識清時勢,猶豫了幾霎,也只得領旨謝恩。權當,是最后一場好事多磨吧。
告退之前,他不放心地又詢請了一句“臣斗膽,那擬旨之事陛下請莫忘了。”
皇帝哈哈大笑,皇姑母得是多高的手腕,竟讓他的股肱大臣患得患失成這模樣。隨即意識到自己露于形態了,少年咳了一聲,矜然頷首。
看著梅長生出殿的身影,宣長賜心情大好,想了想,嘴角彎彎地踅回御書案,捻了只秋水玉桿的紫毫筆在手。
內侍見了,忙欲上前伺候研墨,被宣長賜止了,他自己含笑磨了墨,在黃絹上落筆擬了一道旨。待吹干后,滿意地看了一遍,封入玉檀匣中。
自己的姑姑嘛,他委屈誰也不能慢怠了她去。
隨后皇帝擺駕轉回內殿的寢宮。
不比前殿的清涼曠大,寢室內鳳燭曛曛,飄動著幾縷若有似無的幽香,不是龍涎瑞腦這等名貴的成香,而是女子身上的天然之香,千金難求。
墨皇后聽得動靜,挑開香云紗云海祥紋簾帳,露出一張清凈出塵的素面,被那緋緞深衣襯著,有種帳下芙蓉的情致。
“不是說不必等我嗎。”皇帝一張笑顏,三兩下褪了外服,快行幾步登腳踏將她的手握住,攬回榻上,“睡吧睡吧,夜大深了。”
墨皇后知陛下此夜召見了梅閣老,他離開時臉色似有不豫,她為此還有過幾分擔心,此時見陛下喜笑顏開,想來已是無事了。
帝后并枕于榻,墨芳軒不好問政,便只微笑道,“陛下心情似乎很好。”
皇帝含糊地噥了聲,少年拔節的身板子有妃蘭匹竹的清秀,翻身攬抱住娘娘溫暖的細腰。
閉眼念叨了八個字,“君臣無猜,夫婦不疑。”
三郎,這種感覺真的很好啊。
直到睡去,宣長賜的嘴角依舊是微微翹起的。
二更
次日天明,青鳶殿的床帳尚未鉤起。
昨兒折騰得晚,宣明珠只想睡個懶覺,無奈有個人大清早便猴上她身子來舔她,唇角臉頰簌簌地癢。他也不嫌她臉上涂的玫瑰珠粉,盡數吃盡嘴里。
“別鬧,讓我再睡會兒。”宣明珠困得餳不開眼,迷蒙翻身,雪白的褻領下露出一段更為雪白的削肩,抬臂摸索到他的耳垂,捏了一捏,哄著他消停些。
錦衣墨冠的男子受用瞇眸,又意猶未盡地碰了碰她柔軟的唇,方袖出絲帕她擦面。
而后,擠在公主的枕上安靜地抱了她一會兒,在她耳邊道“殿下,我給你準備了一件禮物。”
“哦”宣明珠闔著眼,自從她逢節便能收到梅閣老特意準備的禮物,每次都出于意表,每次都有不同的喜歡,她便不再費心思去猜,擎等著收便好了。
她囈著聲“多謝,你放著吧,我醒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