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織造這個人也是內務府出身,和曹寅李煦差不多的身份,但卻比曹李二人少了許多風雅。
涌金門行宮的花園收拾的不如揚州等地,富麗堂皇不假,但太過富麗便有些庸俗。
那些繁復雕花的回廊和鑲金嵌玉的涼凳便是最好的證明,消瘦的巴拜特穆爾落在其中那么格格不入。
他似乎黑了些,但元衿又不清楚這到底是塞外的風霜所致,還是昏暗的花園讓她看不清他。
他們便這般對坐著,元衿凝視他打量他,嘴巴張張合合,可就是沒說出什么話來。
最后倒是巴拜特穆爾先笑了,問“公主身體健朗了些吧”
元衿一愣,“你怎么知道”
“原來這個時節,您總還是裹緊披風了的。”
他淡淡一語,時光便瞬間拉回了暢春園福君廟里的日子,早春三月的京城常常倒春寒,元衿和玻璃樣脆弱的身體極其怕寒,總是緊緊裹著披風進進出出,還催舜安彥想辦法去給福君廟多加些碳。
很安逸又無憂的日子,元衿一直是吵吵鬧鬧不消停的性子,在福君廟的時候她卻是安靜的過分。
“這里是南方,開春沒那么冷。”元衿展顏笑笑,“但的確是好多了。”
他還是淡笑,低下頭捻著一根飄帶,上面有云彩和花朵,但繡的絲線色彩太淡,元衿看不清楚是什么花。
“那就好。”巴拜特穆爾又是一笑,起身撣了撣白袍,“公主一天在外累了,早些歇息。”
“誒”
見他起身要走,元衿不由自主地喊了他一句。
巴拜特穆爾回首,狹長的雙眼在黑暗的花園里有光彩,“什么事,公主”
“你”
她想問他為什么會來,可潛意識告訴她不能問不該問。
元衿對他的事從來如此,正如舜安彥所說“不求甚解”。
“沒什么,你早點歇息。”
話到嘴邊,元衿還是選擇了原來的方法,但又加了一句。
“那個,萬里迢迢來不容易,明天我帶你吃點南方的好吃的。”
巴拜特穆爾漾出笑容,極其爽朗高興,白凈的臉上疊出兩道難得一見的笑紋來。
“那可再好不過,我等公主來。”
元衿回了院落,杭州織造知道五公主得寵,預備給她的院子比皇子們還精致,一棵盛開的桃樹點綴在青翠的植物間明艷靚麗。
她走過時一陣風吹過,幾瓣桃花落下正好飄在肩頭。
青山許是為了活躍氣氛,跟上去替她摘時口吻高興地說“公主,桃花開得真好,今年您一定有好事。”
“好事”元衿瞪了她眼,抬手往她腰間扭了下,“你都和我扯謊了,我能有什么好事”
青山被撥來伺候元衿有六七年了,元衿身邊人多但至親的只有青山一個,元衿更多把青山當小閨蜜而不是宮女在處。
青山自也知道五公主待自己的區別,可是今兒是康熙下令,她也有不得不從的苦衷。
“公主奴才不是故意的。”
“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這里是清朝,康熙是皇帝,青山小小宮女不可能違抗,“但我還是得生會兒氣。”
元衿進屋自顧自地沏了壺茶,鼓著臉坐在窗臺邊的搖椅上晃晃悠悠地瞧著青山,“說說,今兒都怎么回事”
青山于是一五一十地道來“奴才午膳后在院子里收拾東西,先是五阿哥過來瞧了您在不在,奴才便如實稟報說您和彥少爺去登山,五阿哥說知道了便走了,過了會兒大阿哥和九阿哥也來了,九阿哥說是找彥少爺,奴才也說他和您去登山了。到這里都沒什么,可大阿哥和九阿哥出去的時候,大阿哥嚷了句說九阿哥多事,接著便被九阿哥拖走了。奴才這才起了個疑心。”
元衿喜歡在園子里進進出出,尤其是和舜安彥經常私下見面,青山早就練成了一副玲瓏心腸對周遭的小事格外在意。
“干得好。”元衿稱贊了她一句,“后面呢”
“奴才于是就出院子去打聽,結果正巧撞見神童大人進園子。”青山嘆了口氣,“其實神童大人身邊圍著許多人,但奴才見過他很多回,遙遙一眼就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