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與其他城市不同,它在前朝是南京,故而康熙到此總是格外謹慎。他在挑選放在這座城市的官員時也會格外遵循“謹慎”這個詞的特點,就比如曹雪芹的那位傳說中的祖父曹寅。
自到金陵,皇室大小事宜均有曹寅領銜的江寧織造府承辦,而跟著太后近身的元衿更是多次由曹寅派遣其夫人親自問候。
當趙進壽請示康熙元衿帶著舜安彥游金陵后,曹寅又一次派遣夫人出碼,親自入園子來問元衿的需求。
與在京的包衣佐領及內管領人不同,曹夫人久居江南更為大氣且頗通文墨,元衿靠在窗邊聽著曹夫人娓娓道來,不禁在心里尋思她若是放在紅樓里該是什么身份賈母王夫人還是只是某個人物的影子
可無論是哪個,元衿都覺得有這般精干的女子在,賈府是走不到后來大廈傾頹的地步的,這或許便是君子之澤五世而斬的道理。
“公主若是喜歡,奴才還可派人弄一頂竹轎抬著,從鐘山一路向上去,現下山上郁郁蔥蔥多聞聞青草味對身子也是極好的。”
曹夫人手中舉著本冊子,上畫了金陵城全貌,手指輕輕點過明孝陵旁的山巒小路出著主意。
“佟少爺那邊騎馬便好,這山路去歲新修過,足以并行轎子和一匹馬。”
“那便聽夫人的就是。”元衿隨口應著,朝窗外張望了眼。
曹夫人見狀笑了,“奴才要不給您泡一壺金陵的春茶”
“好啊。”元衿從未嘗過南京的春茶。
“喝茶的間隙,公主要有興致,奴才想和公主討教手談一局。”
元衿搖頭笑著婉拒,“若是圍棋,我不擅長。”她小時候學來都是作弄五哥的,后來舜安彥從洋人那里弄回了西洋棋,五哥他們又忙于公務,她便很少再玩。
曹夫人道“奴才瞧公主案邊有洋人的棋子,小人不才,織造府在金陵與洋人也常有來往,曾蒙我家大人教了幾招。”
這元衿便有了興趣,忙叫青山把棋子都找齊了擺上,要與曹夫人晚上幾盤。
可不過粗粗幾手,元衿就知道曹夫人確實是粗淺入門的棋力,可她也不介意,就當個消遣。
曹夫人聰穎,幾下后就品出公主棋力遠高于自己,但貴人不提結束,她便吊著精神跟隨。
其實元衿還是頗好奇曹家,下著棋還能多問幾句“夫人在金陵多少年了”
“七年,我家大人是康熙二十九年被派來蘇州的,我稍晚些,是康熙三十年奉老人南下的。”
“怪不得,夫人的口音里已經有了些南方的調子。”
曹夫人抿唇笑說“可不說這里的調調帶著人跑呢,就是公主,我聽著有些時候也會有那么點味道。”
“哈哈,我大約就是該生在南邊的。”元衿隨口胡謅著。
“萬歲爺疼您,公主往后或能常來呢”曹夫人盈盈一笑看向元衿。
元衿捏著一個跳馬摩挲了片刻,而后放回棋盤上也笑言“萬事皆有可能。”
“說來上次南巡,我好像沒有見過夫人”
“那次我家大人是為了南巡才調到金陵的,曹家闔家尚在蘇州還未搬家,而公主只到了金陵城。”曹夫人頓了頓,“其實奴才見過公主,只是”
她猶豫了下沒說完,元衿抬頭問“只是什么”
“只是奴才到的時候,公主還在昏睡中,萬歲爺當時讓我家大人尋了名醫來為您問診,男子不好多出入園子,是奴才帶了郎中進出的。”
元衿怕曹夫人是不敢說她的病,特意寬慰她“沒事,我小時候身子不好是誰都知道的,現在才知道夫人為我費過心,這里謝您一句了。”
“不敢不敢。”曹夫人回憶起來不由感慨,“這次看見公主身子好了許多,想來這些年調理得辛苦。”
“嗯。鄢少爺和哥哥們都逼著我吃藥,苦都苦死了。”
曹夫人往窗外瞧了眼,“彥少爺可就是佟少爺”
“哦是,我隨口叫的,姓佟的太多了。”
“佟少爺也快二十了吧奴才見過佟少爺好幾回,我家大人常感慨他這個歲數經歷的比他一個四十的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