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沉默著。
他雙手冰冷,卻仍保持握住刀柄的姿勢,與在和沢圣瀑旁為了保護村民而面對咒靈時的動作一模一樣。
但是,有什么發生改變了。
感受手掌下傳來的金屬質感,咒靈操使眨了眨因為長時間沒動而干澀的雙眼,思緒茫然又遲鈍,他試圖從自己的心情中體會到什么從未體會過的東西、然后才發現,那是名為對“愚昧者”的憤怒。
夏油杰,從沒想過自己會在一個咒靈、一個村莊、一次祓除任務上感受到這么多令人惡心、厭惡、憤怒的情緒。
愚昧。
愚不可及。
帶來災禍的、吸取生命力的究竟是神明還是怪物,這點所有人心知肚明。
欺瞞陌生人,誘拐旅客,將他們永遠的留下,這種行為的不妥之處也顯而易見。
村長欲蓋彌彰的發言就像不知事的劣童會為自己折斷蜻蜓的翅膀尋找理由,把無知當成借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可恨又可笑。
“我們是真心想為他們好啊。”見夏油杰仍不出聲,老人反而更加大膽,一遍遍強調和沢的好心,痛心疾首著、憤怒著、情真意切。
現在該做什么呢,夏油杰聽進了這些喋喋,如此想到。
他們是咒術師,存在的意義在于保護普通人、祓除咒靈,為自己得天獨厚的所得付起責任。
「所以,要保護普通人啊。」
咒術師的使命、普通人的概念、眼前的場景化作心中等式的一部分,夏油杰深吸一口氣得出最終結論。
他緩緩松開扣住日輪刀的手,還抽空對自己的摯友流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只是這份笑容在和沢村所發生的事件面前,顯得格外虛假。
“還是不能殺了他們,我們要再想辦法割裂和沢村民和這只咒靈之間的聯系。”夏油杰陳述。
“不能殺了他們,因為咒術師是為了保護非術師而存在的。”夏油杰陳述。
“不能殺了他們,總會有辦法的。”夏油杰陳述。
一遍又一遍,像在背誦教典。
世界上的普通人不全然是鱗瀧左近次這樣品行端正的名師,也有行跡卑劣自私自利的小人,這點夏油杰早就知道了,所以他和五條悟一樣,在商場被注視時,才會說出“不必在乎普通人的看法。”這樣的話。
保護普通人和站在普通人的角度思考,是兩回事。
前者可以理解為是一種職責、一份工作,后者卻要加上共情的角度,嘗試以普通人的視角觀察世界。
夏油杰出身于普通人世家是不假、可他的能力卻局限著自己不得不以“非普通人”的身份暗地祓除咒靈、與咒靈對抗。
而加入咒術高專后,因為這份遠超常人的能力和咒術界的大環境的影響,兩位特級的身份則被咒術界擺得更高了一些,他們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周圍的非術師,不過是實力促成的下意識選擇,大多數人稱之為“目中無人的中二態度”,換一種思路,這個態度也可以算得上是兩個人的“自我保護機制”。
咒術回戰的特級、高級術師里,鮮少有能真正體恤非術師心境的存在,擁有非常人力量的他們就像站在更高一層階梯上向下看的天才。
那么,當天才一旦真的落入普通人的世界、開始設身處地在乎起普通人的觀感,那面臨的道路也就只有兩種,一是在術師和非術師的思維轉換中走向極端;二是謀求平衡,從而對自己選擇的路更加堅定。
百生想帶領夏油杰窺向普通人的世界,卻沒想到意外來得如此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