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似乎變得簡潔明了。
夏油杰在逐步變得遲鈍的五感中努力保持思考,把鱗瀧教授的、夜蛾正道教授的、還有這么多年來自己鉆研的一切戰術全部納入天平的一側,卻始終無法得出兩全的法門。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承認,按照所謂的“術師常理”推論,讓這群村民解脫,是唯一能做的選擇了。
待人溫和的青年搖搖晃晃站起身。
這還是夏油杰首次面對這樣殘酷的抉擇,畢竟有著遠超常人的縝密思維和出色能力,每一次執行任務時咒靈操使都保持著滴水不漏的良好履歷忘記放下帳除外。
夜色中那些藏在磚塊瓦礫后的村民呼吸粗重,尤為清晰,而那只咒靈見夏油杰和五條悟保持靜止,竟然再次安然落在地面,以那副令人作嘔的慈悲模樣安然地佇立在一角,吸取著殘存人類的能量。
“悟。”
有人能解決這個問題嗎
張口喊出摯友姓名后的夏油杰似乎并不打算得到什么回應,他試著晃晃頭將那些呼吸聲屏蔽掉,然而來自暗處的視線卻仍舊灼熱,隔著濃濃的夜色燙在夏油杰的身上各處傳來難以言喻的躁動感,那些眼神隱藏在黑暗中觀察著中心的兩位特級的一舉一動,質詢、恐懼、祈求、茫然等多種情緒附著在夏油杰和五條悟的身上。
“你說得對,也有這種情況啊。”
沒有人。
夏油杰的腦海里混雜著自己說出口的提問和莫名其妙的發泄般的自言自語,他抬手釋放出殘存的咒靈那些都是在戰斗中派不上大用處但各自都有自己特性的家伙,對付肉球咒靈屬實沒用,“消滅”非術師卻剛剛好。
沒辦法啊,這種事。比起讓悟親自動手,或許讓咒靈來快速地給這群人解脫才是最好的選擇,反正他們也正在面臨咒靈的襲擊、啊,用我的咒靈、本質是差不多的
夏油杰理性地思考著,給出提議,然后在那些怪物的簇擁下邁開腳步。
沉重的腳步聲緩緩響起,咒靈操使避開抬起手想阻止他行動的五條悟,溫和而堅定地選擇站在摯友的身側共同承擔這份重量,那雙眼冷靜地掃視過村民,看起來平靜又決絕,只是他心里仍舊回響著來自于內心深處的質問。
時至于此,你、你們還在等什么,在期待什么,又在恐懼什么
期待我面對這種境況的放棄,期待我在咒靈攻擊下的求饒,還是期待我即將死亡時痛哭流涕闡述參與進這次任務的悔意渴求我的眼淚,渴求我因不甘咬緊下唇滲出的血液,還是渴求我歇斯底里的吶喊
從祠堂廢墟中滾出的佛珠被夏油杰踩在腳下,鞋底與地面發出摩擦的聲音,血液順著衣服褲子的下擺淌下并隨著其主人的前進在地面留下蜿蜒融入黑夜的血痕。有咒靈在咒靈操使的耳側呼哧呼哧喘著粗氣,轉瞬間又匯成遠遠近近交疊作響的、帶著惡意的碎語,于是那些藏匿在各處的視線變得恐懼,整齊劃一的恐懼,有察覺到了危險的已經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生死之間能看到咒靈的設定令所有和沢村的村民近距離感受到被怪物逐步靠近的驚懼。
“你別過來啊”
終于有人繃不住冷靜的情緒祈求道,他背對如慈眉善目佛陀的咒靈,面朝渾身浴血操控咒靈的青年,伏趴在地面大聲哭泣著,能量流失下變得削瘦的手帶著黏膩的液體又是叩拜又是祈禱。
在說什么
一遍遍,一次次,夏油杰在心中問自己,也問那些聽不到這些話的村民,身體緩緩轉向五條悟。
他將嘆息聲咽下,慢慢彎起眉毛唇角也微微上揚,視線卻沒落在摯友身上,那雙幽深的眼平靜溫柔地注視著無邊的黑夜,特屬于咒靈操使溫和的嗓音在月下響起
“還是讓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