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之助的拍擊和重啄成功令夏油杰從恍惚中回過神來,直到這時,咒靈操使才發現剛才扼住的并非幻象,而是自己的喉嚨。
毫不留情、決絕、帶有濃郁到極致的自我厭惡,身形消瘦的青年在脖頸留下明顯的掐痕,如果不是水之助及時趕到并喚醒夏油杰,恐怕他會因為窒息暈倒在浴室,與開著冷水的淋浴系統共眠一夜。
“抱歉,讓你擔心了。”
即便精神恍惚,意志剛從混亂中清醒一些,細心的咒靈操使仍舊第一時間看到了水之助眼角的淚,他關掉花灑,用指尖輕柔地拂去水之助那一滴淚珠,瘦到骨節分明的指節輕撫著鎹鴉的頭頂全當安慰。
“是鱗瀧師父讓你過來的吧,今天的事要替我保密,好嗎”穿著濕漉漉的衣服踏出浴室,夏油杰輕車熟路從書桌下方的抽屜取出水之助最愛吃的餅干并捏成碎屑遞過去,輕聲勸道。
水之助確實擁有較高的智慧,平日中的溝通完全沒問題,唯一的缺點就是說出的詞匯比較單一,結構也簡單,假如今天的事被它傳達給了鱗瀧,那恐怕就是諸如“杰,掐死了杰”和“杰、掐杰”這種容易令人誤會的句子。
不管怎么說都要阻止這種情況發生。夏油杰頭痛地按了按眉心。
幾年來和夏油杰混得不錯的鎹鴉自然知道眼前的少年在想什么,它在跟隨鱗瀧之前也曾擔任過一些劍士的搭檔,鬼殺隊隊員的壽命極短,來來回回,人員更替,其中許多劍士都對它說過類似的話。
不要告訴我的同伴啦不要把我死前的慘狀描述出來啦可能是長時間的搭檔生活令這些劍士忘記了水之助只是一只烏鴉,他們在臨死前總是喋喋不休地念著、似乎要把自己一輩子沒說出過的貼心話都講一遍。
水之助也尊重了大家的意見,畢竟它自認為是一只講禮貌的好烏鴉。
可是現在的杰明明就沒有生命危險,為什么要阻止我向外傳遞訊息
鎹鴉的大腦無法分析眼前“孩子”的悲傷從何而來,卻無法控制自己在看到夏油杰傷害自己時落下的眼淚,最終它還是點點頭,一一啄食掉咒靈操使貼心揉成碎塊的餅干。
黑色的烏鴉從窗戶飛出,很快在夜色里隱去身影。
夏油杰掩好門窗,又把浴室里的水漬清理干凈,脖頸處火辣辣的痛感使他短暫地找回了理智,有條不紊開始做起日常的工作,第一條、回復父母和鱗瀧師父一句晚安;第二條、對本次任務進行總結,從中獲得經驗;第三條、對五條悟和家入硝子等人發來的e進行回復。
白發術師即便在執行任務的途中也能以逸待勞敏銳地找到當地口味最佳的甜品店,精巧的草莓蛋糕搭配果醬裝盤,照片上還有半張戴著墨鏡的臉。
「超天才:吃給你們看別在這發癲寶可夢大師」
這就是五條悟,哪怕每天需要他做的咒靈祓除任務排得滿滿當當,六眼的天才也能在枯燥的生活中找到他所感興趣的部分,所有人都將其視作五條悟唯我獨尊相當自我的表現,但咒靈操使卻不討厭這一點。
「寶可夢大師:你擋住蛋糕了,悟。」
似乎被那張顏色鮮明的照片愉悅到,夏油杰舒展開眉眼點擊回復,此時群內昵稱“別在這發癲”的硝子適時回了個“已讀。”然后兩個人默契下線,留五條悟瘋狂刷屏彈窗。
啊、是呢。
絕不能把一切都推到悟身上。
將手機屏幕摁滅,夏油杰在心中再次確認了這一點,那些面對六眼天才的挫敗感和咒靈操使本身的自尊在五條悟與硝子的插科打諢中、也在這幾年的相處里化為其它不滅的意志。夏油杰沒有告訴五條悟咒靈球的味道有多難以下咽,也沒吐露過要變強的決心,這次他的信念逐漸內斂,如水一般融入整個人生。
只是,還是反胃。
咒靈操使低著頭看向雙手,他的情緒總是時好時壞,現在壞的時候占據多數,此刻好的情緒占據上風,他覺得自己似乎被悶在沒有開口的瓶子里,無論怎么敲打都看不到光亮,也呼吸不到新鮮的空氣。
咒術界、社會、術師、非術師的氛圍仍舊壓抑,那是即便五條悟送來五百個草莓蛋糕也無法沖淡的郁郁。
「那就繼續吸收下去吧。」夏油杰做出決定。
他克制著自己想找人傾訴的念頭,這并不體面也極其容易給他人帶來麻煩,于是咒靈操使固執地在自己決定好的路邁出了下一步。
吸收、吸收、吸收、吸收。
腐爛的垃圾的味道、死去的魚一般口感、腥臭無比、令人作嘔的咒靈球在接下來一周的時間被一次次吸納,連最弱小的那種咒靈夏油杰也不放過如此一來,繼續下去,一定能變得更強,也就看清了眼前的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