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拾煙緊緊盯著自己的簽名,還是前世池眠找人為他設計過的,字跡娟秀、美觀不失大氣,落在此刻的他的眼里卻如同催命符。
“時言”
耳邊響起唐平疑惑又擔憂的一聲“你還好嗎”
紀拾煙一怔,慢慢抬起頭,正正對上了陸朝空的目光。
后者的眼是一貫的古井無波、面上也沒有任何表情,但紀拾煙就是覺得,他漆黑的眸子多了幾分幽深。
會議桌很大,陸朝空一定看不到自己簽的是什么,只是同時言相比、紀拾煙有那么多的筆畫
余光里唐平突然站起了身,紀拾煙一驚,慌忙用左手擋在了簽名處,右手拿筆不停涂著圈圈“那個經理,我我不小心簽錯字了,實在抱歉,還有別的不是,還有新的合同嗎”
“啊”
唐平愣了下,頓時有些哭笑不得“有啊,我給你重新打印一份,沒事時言,簽錯字而已別怕,我們又不會吃人。”
紀拾煙連忙點頭。
唐平出去打印新合同了,陸朝空卻還在。
紀拾煙壓根不敢抬頭,也無比害怕陸朝空會突然說諸如“讓我看一下”的話語,于是繼續涂著大黑團。
直到整個圈圈被他涂滿、一點也看不出原來的字樣時,紀拾煙才小心翼翼抬起眼。
陸朝空還在看他。
陸朝空的長相本就是極有侵略性的那種,五官凌厲、輪廓分明,瞳色極深,又不茍言笑,所以同他不熟的人都很怕他。
雖然這段時間和陸朝空的相處讓紀拾煙知道他性格其實很好、而且此刻他一直坐在那里并沒有進一步逼問,但紀拾煙被他靜靜注視著,就是莫名有些心跳加速。
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害怕,還是逃避于被陸朝空認出自己的身份。
“時言。”
“隊長。”
紀拾煙慌忙打斷陸朝空的話,垂著眼,桌子下右手不停絞著衣角,聲音有一分顫抖“我我能不能回房間一趟,馬上就回來簽。”
陸朝空沉默了片刻,才道“去吧。”
“謝謝隊長”
紀拾煙抓起合同就匆匆跑了出去,連迎面而來的唐平他都沒來得及打招呼。
“這是咋了”
唐平一頭霧水地推開門走進來“你欺負人家了”
陸朝空沒有說話。
他沒有盯著別人寫字的習慣,只是剛才偶然掃過,見紀拾煙停筆前的最后筆畫是“大”和“一”。
“時言”這兩個字并沒有那些筆畫,但“紀拾煙”有。
本來陸朝空是想留下這份合同,看著紀拾煙到底簽的是什么字,但方才男生發覺自己簽錯字后眼底浮現的驚恐,讓陸朝空瞬間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不管他簽成了什么,自己首先應該尊重他。
陸朝空還在注視著紀拾煙離去的方向,眼底有些許深邃。
紀拾煙跑上二樓,關了門、按著自己砰砰亂跳的心臟,長出了一口氣。
他先是把合同壓在了一沓衣物之下,而后驟然想起前段時間嚴亮說陸朝空去了他在二隊基地的住處,剛平復的心情又緊張了起來。
不說那時候陸朝空有沒有察覺出來什么,萬一現在,他又來自己房間看合同
紀拾煙在原地發了好久的呆,突然拿起合同,把簽字的那一塊黑團團撕了下來。
他打開衛生間的門,把那小塊紙撕成碎片,扔進馬桶沖了下去。
望著帶走了寫著他真名的汩汩水流,紀拾煙終于松了口氣,雙目放空了片刻,重新下了樓。
他回到會議室時,陸朝空已經不在了。
唐平把新打印好的合同遞給他,紀拾煙握著筆,一筆一畫慢慢簽下了時言。
他特意避開了前世的一些書寫和連筆習慣,怕陸朝空會拿去做筆跡鑒定,把與kg的合同遞給唐平后,紀拾煙心情忽然有些好。
終于徹底離開了cj。
不用再做那玻璃罩里的玫瑰、終于可以過一回自己的人生了。
紀拾煙回到訓練室時,陸朝空也不在這里,他碰了碰簡北寒的肩“隊長呢”
“啊”
簡北寒道“他不是陪你簽合同去了嗎,一直沒見回來。”
紀拾煙也“啊”了聲。
“那可能就是抽煙去了。”
簡北寒隨口道了句“紀拾煙死后他就煙不離手的。”
紀拾煙怔了下,轉身向陽臺的方向走去。
果然,陸朝空是在這里抽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