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提到我嗎”
他雙眼刺痛,似有血淚流下,似是看到了那個夜夜坐在他門前,沖著他燦爛笑的小少女,她拉著他的袖子,甜甜地喊他先生。
“她生前可有提過我說過什么話,做過什么事情,你慢慢想”他坐在庭院的梨樹下,背影挺的筆直,姿態優雅,可眼底都是濃烈的悲傷,看的她都想流淚。
收徒之后,他瘋了一樣想她,他將自己關在了木屋里,只要想見她的念頭一起,便在身上刻下一筆,刻的鮮血淋漓,等刻完她的名字,他便允許自己放縱一次,下山去看她。
那日她光腳坐在窗臺上,看著風吹過碎成兩半的古青色鈴鐺,那鈴鐺十分的古怪,都碎了還能發生悅耳的聲響,她以前將它掛在廊下的時候,它日日都不響。
在鈴鐺聲中,中書令郎君跪在殿前,神色憔悴,悲聲喊道“殿下已經去了,煩請先生讓殿下入土為安,滿朝文武不能再殺了。”
那一日,中書令郎君剛下山,便見山傾地沉,山頂的道觀、木屋、尋鹿先生以及十一殿下的尸身都沉進了地底深淵里。
“你回吧。”他滿身戾氣,疲倦地開口。
他只為一人入紅塵,那人不在了,這天下俗世萬里紅塵與他何干
那日之后,蘭景行就帶著她的尸體回了孤云山,還帶著了碎成兩半的鈴鐺,她就如同鈴鐺上的掛件,輕飄飄地隨他回到了孤云山,她做夢都想回到的地方。
先生。她伸手想去碰觸他的臉,指尖卻穿過去,感受到了無盡的寒意。她垂眼自嘲一笑,原來自己已經死了,那日她寫信給他,本就是抱著最后一絲希望,也許他會來。
蘭景行依舊每日抱著她的尸體睡覺,還低聲與她說話,她都聽得到,只是懶得應。
涉事的所有人都被查辦,十九帝姬、朝中三朝元老的夏周兩族都牽涉其中,還有更多人被牽連進來,帝宮的血從早流到晚。
他冷漠說道“這天下與我何干”
中書令郎君話音未落,就見蘭景行跌跌撞撞地走到塌前,俯身摸著她冰冷的小臉,抱住她冰冷的身體,嘶啞地說道“出去”
不可能,帝星怎么會無緣無故地隕落,是元成帝駕崩了嗎只是他的帝星早就黯淡無光,被新的帝星取代,取代他的便是長思。
可惜她生在帝王家,生在腐爛的帝宮,沒有遇到蘭景行,她也不可能平安長大,自然也就沒有以后。
她仰頭看看天,然后聽到中書令郎君說道“殿下性格十分的孤僻,并不愛言語,只三月里出了一次帝宮,說想出去走走,那時臣也伴隨左右。一路只是閑散地游玩,后來在茶館樓上看到了您和十九帝姬,殿下情緒十分的失落,便回宮了,回宮途中,臣見她喜歡紙鳶,做了一個蝴蝶的紙鳶給殿下。”
“快了。”蘭景行起身,面色冷硬地揮袖,讓他離開。
那一次她只冷淡地說道“先生,我走了。”
她坐在梨花樹上看到了屋內的大陣,那陣法透著一股邪性,她看著有些害怕,后來又想自己是個小魂魄,怕什么
他在夜間飛奔下山,六月天的露水猶如冰冷的刀子劃破袖擺,割的人體無完膚,他看見滿天星光黯淡,看見宮人們跪了一地,看見長信宮里燈火通明,看見她孤獨冰冷地躺在那里,像是睡著了一樣。
在三月里的那一日,終于見到了她。她坐在臨街的欄桿處,清瘦了許多,烏檀色的眼眸似是春日里的春波,冷淡的目視遠方,沒有看他。先前與她議親的中書令郎君也在,兩人十分的親昵。
中書令郎君聲音哽咽“殿下問臣,紙鳶是更喜歡天空,還是牽線的人臣愚鈍,回答不出來,殿下便笑著說,自然更是喜歡牽線的人,只是風箏線終究是會斷的。人也終于會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