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兒蹙眉而強行站穩,心口劇痛,這一腳,好像真的不輕
聞知此語,圍觀眾人盡皆變色,無暇再辨,只看見鐵牧之手上瞬即又多出一把鋒利匕首,直刺向鳳簫吟小腹,吟兒再度臨危,卻沒有力氣再提劍,那匕首刺向的地方,好像從前藏了祁連山山主印章、救過她,可是,今時不同往日,那印章,那情誼,吟兒都已經還給了瀚抒
吟兒眼神忽厲,猛地一手斷下匕首路徑,扣住他手腕勉強將他斥退半步“鐵牧之,我的劍怎么樣可也有滋味”
鐵牧之一驚,本能地尋找自己哪里受了傷,可是身上沒有一絲血跡,哪里中了劍大嘆不好,便是這慌神的電光火石間,才見識到盟主劍有多快,才體會到盟主說這句話是為了轉移他注意,才來不及后悔,被這一劍從頭頂插入,直貫頭顱從腦后穿出,縱使有護心軟甲,也不可能再保住性命
骯臟的血汩汩流下,覆蓋在鐵云江的血跡里,復活了那片干紅、一并在吟兒劍上化開,猩紅色變淡卻刺鼻。鐵牧之轟然倒下,必死無疑。
眾人敬畏而立,終為盟主魄力而動容,別說他鐵家父子,這里誰也不是她的對手
吟兒收劍而回,一瞬扭轉勝負,沈依然盧瀟等人一起過來看,適才的幾輪生死輪換,教他們心弦緊扣哪敢怠慢,想不到吟兒劍法如此兇急,也多虧了她臨危不亂,竟這般反敗為勝
宇文白卻一臉擔憂,上前來顫抖著要扶穩吟兒。吟兒從她眼神里,看出自己面色有多么蒼白,也看出自己傷勢真的很重,可是吟兒卻微微笑,輕聲扯謊“不用照看我,他能穿軟甲,我就不能穿么”
強忍劇痛騙了各位,吟兒喉頭一甜,幾乎就要掩飾不住,吟兒卻不能讓任何人擔憂。不為別的,只為了這一局她和勝南能一起完勝,只為了以后勝南遠征之時不用擔心她第一次獨立作戰就受傷吐血,下一次勝南還怎么放心得下
心卻在抽搐,痛楚占據了所有思緒,血像在不停地倒流,可是當看見了宇文白收起擔憂、沈依然盧瀟面露喜色,吟兒知道可以繼續騙下去,此時此刻,腦海中只剩下一句話林念昔,你絕對絕對不能倒下
吟兒咬緊牙關,以劍強撐,任冷汗流干,卻頭暈目眩,眼前忽明忽暗。強撐逐步演化成死撐,吟兒再累卻都甘之如飴,等痛苦稍稍緩了些,吟兒下定決心,轉頭第一個命令他洪瀚抒“洪山主,去將那邊那幾個剛剛逃走的黨羽拿下”
洪瀚抒面色一僵,他知道,他剛剛不救她的錯誤,本應得到她一句怒罵“為什么你不救我”可是吟兒卻沒有這么說,吟兒給他傳遞的、是屬于抗金聯盟的任務,是他在夔州應盡卻沒有盡的責任吟兒的這一句,足夠他洪瀚抒死心塌地地留在聯盟,可是洪瀚抒如何對得起聯盟,他洪瀚抒無顏留在聯盟
越來越糾結,洪瀚抒卻終于敵不過她的命令,即刻轉身,躍馬而上,追逐而去。
她看他背影堅決,知道她這次征服他,是因為情義,他洪瀚抒,要還想像從前那樣凜凜威風,就不能再這般懨懨欲睡。
于是留在人群中央,繼續發號施令處理余孽足足有半個時辰,終于處理了鐵家的后事。這世上,應該沒有任何一個人會知道,她鳳簫吟那一夜受了很重的內傷,只看見她用一個人的力量,指點了黔西郊外的一場生死戰。
那一夜,是吟兒畢生難忘的一夜,那一夜,心甘情愿被傷勢煎熬。因為她要保證勝南不知道,他要在外圍作戰,敵人會更多更強大,他會比她更辛苦,遇到的戰事更重要,他理應不為她擔心。
從風口浪尖退下,吟兒一個人安靜地倒在帳中昏昏睡去,卻睡得很滿足,很踏實,很欣慰。
若是說夔州之役屬于奠基之戰,那黔州平亂便是拓荒之戰,戰一地,定雙城,大理西夏,一并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