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醒來之后已有八日,吟兒傷勢稍事好轉,能夠出寒棺至十九關、只輕微發熱而再無焚燒之感,適逢前線再度趨緩,林阡終于擱下戰事回來,陪她在雪地里信步閑游。她有意無意向他問起戰況,他除了贊嘆田若凝辜聽弦超乎想象之外,也毫不遮掩他對蘇降雪的無法容忍,既因黔西之戰魔門無辜受累,也因隴南之役林楚江遭到誣陷。
“事實上不從全局去看,沒有一個人會徹底了解隴南之役。前段時間辜聽桐在川東兵變,我其實向爹的很多舊將都詢問過當年內情,希冀能讓辜聽桐回頭是岸,然而一百個人對我說過隴南之役的內情,這一百個人竟都不知道,跟辜家一起犧牲的還有一個楊家、一個田家。”阡對吟兒說,“可見當中牽涉的,有多少人馬,多少家族,數都數不清。”
吟兒想起田若冶說林阡是罪魁禍首,也明白碰到這種幾乎全軍覆沒的戰役,后人都是一口一個說法,有心人就會撕開哪怕一角添油加醋大做文章“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辜家、楊家、田家這些人,他們都不是真的十惡不赦,他們都只不過是迷失了而已。”
林阡一怔,點頭“所幸田守忠內心本善,不想牽連你這無辜,而楊致信雖然幾乎要了我性命,也只是一時受了蒙騙。”
“幾乎要了你性命”吟兒停下腳步,面色中流露關切。
林阡把那天十七關楊致信意外暗殺的行為告訴吟兒,吟兒凝視著他苦嘆了一口氣“真教人擔心呢,你雖對大局洞若觀火,卻容易忽略人心惟危。”低下頭去,“可我又不希望你總是帶著防人之心,因為你這個人本就自閉,若是因為兵變的意外再也不肯相信任何人,那就又會自閉得誰也不肯說真心話了”
林阡一愣,笑著按住她雙肩“怎么我原是擔心吟兒會被最近連續的兵變打擊,還想過若是能幫吟兒忘掉這些陰影,我做什么都心甘情愿。沒想到吟兒反倒在擔心我自此不肯信任何人”
吟兒抬起頭來,帶著期望看他雙眸“這么說,你還會像以前一樣,信任自己的所有麾下嗎”
“會。這次我和吟兒都被蛇咬了一口,總算都挺了過來,既然被咬過也挺過來了,再被咬一次相信也懂怎么應付了。”這個天誅地滅的男人,一朝被蛇咬,十年不怕蛇。他輕輕一笑,掃空了她所有顧慮“既大亂,則大治。”大亂大治,這些試煉,也確實在磨練他們治理林家軍的本事啊。
“我明白。虧得你這次萬分地信賴戴宗,才沒教楊致信有可乘之機。”吟兒報之以一笑,“你看,你一個信任的決定,就救了你我兩條性命。”
“戴宗先生平日里并不細致嚴謹,那天對楊致信卻全副武裝,是有原因的。”林阡感嘆回憶,“利用隴南之役來分裂林家軍,第一個做的人并不是蘇降雪,而根本就是戴宗先生。吟兒還記得嗎在川東的時候,他是以此蠱惑了辜聽桐啊若非他在川東蠱惑辜聽桐,也不會提醒蘇降雪想到用同樣的方法來分裂楊家。楊家的叛變,追根究底是因戴宗而起的冥冥之中,戴宗好像也意識到了什么,所以那天才對楊家格外設防。”
“原是這樣。誰造的孽,誰收拾攤子。”吟兒撅起嘴,“回想起來也確是戴宗的不好,楊家的叛變原來拜他所賜。”
“咦吟兒似是不喜歡戴宗先生”林阡奇問,“我聽人說,你跟戴宗先生很不對付,從一而終都在跟他對著干。”
“呵呵,誰教他曾經說,倘若你林阡戰死了,就把我賞給陳安我心里記仇得很,就是要跟他對著干”吟兒笑著說的同時,看見林阡好像在認真聆聽,趕緊改口,巧舌如簧,“不過,你也別太把我的話放在心里啊,戴宗其實是很好的一個前輩,不僅能征善戰,見識只怕也比你們這些人高深,你別太在意我千萬別因為我的一句話,就害得他在你帳下不受重用。”
林阡面色漸漸緩和,聽得不禁有點驚愕,最后忍不住哈哈大笑“你放心,我不是那種隨隨便便就會被女人影響的男人。”
吟兒一怔,頓時做出對他鄙視的表情“是嗎那是誰在我身邊痛哭流涕直至哭暈了過去”
林阡啊了一聲,只道是楊致誠把那夜他在寒棺暈過去的情景告訴了吟兒,立即砌詞狡辯“哪里的事那那是凍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