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垂映。
轉眼是又一年的七月廿四,不知不覺中再老了一歲,女人過了這個年紀,原是并不在意年紀了,若不是陪嫁的丫鬟提起,沈絮如也不會意識到這原是自己生日但,不是忘記了出生的日期,而是她早已把日子過忘了。
過忘了,沒時間關注今夕何夕。花間信箋,早丟在了漫長的送親路上,嫁給越野的第一天,就鐵了心融入那專屬他的征戰殺伐。十多年青春付諸兵槍馬亂,前半生傾心助他奠定隴陜。最后一刻她太慶幸,慶幸他二人雖滿身傷痕、卻總算能一起完成、活著到達了這個完美的結局。
結局后卻還有續集。現在回想,沈絮如是不是寧可當年就薄命死了至少,還能在最好的年華淡然消隱,不必面對這真實卻凄切的一幕幕風雨,更可能還占著他心頭一絲的念想,哪怕不是愛情
年輕時她為他而丟掉的輕歌曼舞,過了華年被另一個年輕女子表達,她看清楚,他很喜歡,原來越是梟雄氣,其實越留戀溫柔鄉是啊她原不懂,男人們的戰場本就不只黃沙。
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家,風吹在身上冰一樣冷。
他比平時回來得早些,似喝了些酒,目中泛著紅。她如往常般服侍他躺下、靜靜睡在他身邊無言。
睡不著,睜著眼睛,想起今天是自己生辰,便不自禁地往他靠近了。
索取溫暖,索取幸福,索取一個丈夫本該給妻子的一切,有什么過分
他終于翻過身來壓住她,黑暗里,明明很激烈,盡管很短暫
不久,他側過身去似是睡著了,她感覺如回到了少年時,聽著秋蟬聲,滿足而安謐,輕輕撫上他身軀,她無限眷戀和依賴。
“那男人竟沒要過你。”忽然他一笑,并不是醉酒,很清醒的一句話。
她聽了半天才反應過來他沒有睡著、他是對她講的,膽戰心驚、著字著句地去回味、去理解,卻無論如何也沒法聽懂“什什么”
“倒貼了這么久,他竟還沒要你”越野冷笑一聲,惡鬼一樣地坐起來,隨手牽出一本曲譜,借著酒力摔到她臉上來。那曲譜,是幾年前游仗劍所贈,沈絮如與他一貫主仆,光明磊落毫無僭越,這曲譜的來歷,越野本也是知道的
難道,他適才的親熱,只不過為了試探她的清白,繼而羞辱她甚至,他更希望她不清白不清白就可以有借口休了她不,若她真的不清白,他一定會掐死她
她含淚,瞪大眼睛看著他,難以置信這樣的懷疑“你你胡說什么”
“何必再偽裝,別以為我看不見你們眉來眼去從他送你這曲譜的第一刻起,我便時時刻刻在留意”越野忽冷忽熱的語氣,“好一個游仗劍,犯上勾搭起我身邊的人你沈絮如也真是蠢貨,連真心假意都分不清”
他的意思她明白,游仗劍與她之間連肉體的接觸都沒有,沒有任何保證、算什么狗屁愛情可她當然分不清什么真心假意,因為她跟游仗劍之間本來就什么都沒有啊身為越野的寨主夫人,她從來都如履薄冰,她雖平易近人沒有一點架子,可每個人見她都得尊稱她為大嫂,那是她性格所致,也是她有這資格。越野的江山有大半是她打來的試問這些部下們都這樣尊敬她,怎會勾搭她、利用她何況,傻子都知道,游仗劍是那么愛蘇慕然
“我我”沈絮如聲音一直顫抖,絕望的淚水滑到唇邊。如果她性格強些,換了另個女子來,是不是可以對他羞辱,你既可以拈花惹草,我也能夠紅杏出墻或性子如蘇慕然,很可能就會嫵媚一笑,說,不是游仗劍勾搭我,是我去誘惑他,怎樣了但她是沈絮如啊,這莫須有的罪名,她怎能夠領、又如何領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