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說,游仗劍毆打蘇慕巖、激起蘇越兩家疏離,表面是游仗劍在為蘇慕然鳴不平,表面是游仗劍容不下海逐浪的到來,實際卻是游仗劍在蘇家人的面前,那么明顯地揭露了他越野對蘇家的種種不滿,因為這么多年誰都知道游仗劍的話就代表越野;
越野說,慶功宴盟主中毒后越風不肯入局,似乎是你沈絮如婦人之仁,似乎是你沈絮如不想看見“別人的真心受害”,實際你卻在越風面前添油加醋地詆毀,那么徹底地說出了他越野對盟主的傷害和對越風的利用,偏生越風不信別人獨獨信她這個大嫂;
越野說,游仗劍和沈絮如的伎倆,真像,旁人聯系不起來,他卻心知肚明得很。他冷笑,日防夜防,家賊難防,什么郭傲蘇慕梓顧震海逐浪,什么林阡陳鑄軒轅九燁完顏君隨,他越野最大的敵人,其實是枕邊的老婆和推心置腹的兄弟。
那一刻,沈絮如本想為游仗劍辯白,說游仗劍從來意氣用事不是那么陰險,說游仗劍比任何人都要真性情不可能背后算計,說游仗劍真的是有什么說什么而且他那么愛蘇慕然所有的話到了嘴邊,可說不出口,說出來她就是在保護她的奸夫。
茍延殘喘的婚姻,藕斷絲連至今,原以為是絲蘿托了喬木,不曾想這良人竟如此薄幸。
接下來他說什么她一概無法再聽,淚水像堵塞在耳朵里那么腫脹,奪門而去是唯一的生路,她原想說越野你真無恥,想給他一記耳光緊接著憤然離去,可是她舍不得打,也斷然不能夠犯了他的威。父親沒有教導自己三從四德,相反,父親說過江湖女兒當自強,然則,武功高強如她,初見越野的第一刻就真的被折服,那行止果決,那威嚴剛猛,那沛然之氣,令她奮不顧身追隨、敬佩、仰望,因認定他是天下無雙,才低眉順目到近乎臣服
如今,話由他先說了,牌是他先攤了,狀被他先告了,他可以無賴到這個地步,誰教她把他當全部他卻一點都無所謂他可以倒打一耙,因為他太了解她的懦弱,他以為她離開他就不能活,殊不知她到此刻了,潛意識里還是在理解他、維護他、支持他
死心塌地的下場,憑何竟是心死
可憐的沈絮如,奪門而去卻不知去哪里,搖搖晃晃走了一段路,恍恍惚惚竟想到尋死,是那瀟湘竹上的斑斑血跡,提示著沈絮如死死,打碎信物,取消來世
用這只堅硬的竹,割了自己的手腕,死,死有何難可沒人心疼,你死了給誰看沈絮如倒吸一口涼氣,竟悲到沒力氣自盡,是以劃了一半無法繼續,只能無可奈何再收回來。不想收回來這一摩擦,反而傷得這一半的傷口更深。好,好,天意如此不是嗎,沈絮如目光呆滯地,任由那汩汩的血,把自己的臂流到腐爛
“越夫人”耳邊響起個熟悉的聲音。沈絮如本能拭淚,渾噩轉身,一時卻還沒有恢復意識,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原來,天已經亮了,這么快又是新的一天了即便她沈絮如死了,又能改這個世界什么,天還是一樣會亮,人還是一樣寡情。
收拾了狼狽看著來人,卻收拾不了臉上淚的留痕,沈絮如啊沈絮如,你約是不想給熟悉的人看見你的不幸,所以竟不知不覺闖入了軟禁著鳳簫吟的囚籠
是,囚籠,雖然此刻越野為了越風而做足了表面功夫,也難以否認鳳簫吟實際就是越野制衡林阡、越風的人質眼看著處境無憂無慮,事實這里卻遍布眼線。沈絮如回過神來時,瀟湘竹已無處可藏。
“這是在”吟兒驚見她腕上的血,一把捉住她的竹與手急忙拆分,“這是在做什么”沈絮如原不想被她識穿,奈何此刻痛不欲生,唯能蹲在地上,雙手捂著臉啜泣。
“夫人”紅櫻原想給她看傷,卻又不敢去擾,望了一眼吟兒,目中俱是關切和擔心,“盟主”
“要自盡,好啊,為件比較值得的事情自盡。”吟兒痛心將沈絮如扶起。沈絮如先點頭,后搖頭,根本沒聽進去。
直到吟兒把瀟湘竹遞還,沈絮如才有了半分動容,那曾寄寓了她的夢想和愛情,盡管如是煙花都落成了灰燼
“這瀟湘竹,曾為他殺傷了多少強敵,是你的兵器,怎可以沾上你自己的血。”吟兒柔聲說,話語卻堅硬,“沈女俠可千萬別糊涂了,拿最榮耀的東西自殘。”
沈絮如再也無法吞聲,抱住吟兒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