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吟兒之所以改稱沈絮如為越夫人,不過是想借著對沈絮如的敬佩對越野愛屋及烏、希望這個值得沈絮如愛的男人還剩些值得自己欣賞的地方。現在又改回原來的稱呼沈女俠,是徹底判斷了越野不值得自己欣賞、更加不值得沈絮如愛。
盡管過程中沈絮如沒有說越野半句不是,但她僵硬的肢體已經詮釋了一切,最大的悲傷,從來都不是歇斯底里。吟兒被沈絮如抱住的一剎那,不是沒有去揣測過越野對她的傷害,但吟兒知道,用不著了不管揣測到什么程度,越野的所作所為都可能更加嚴重。憑自己的能力,哪夠得到。
嘆了口氣、放平沈絮如的手、合上門走出小屋,吟兒轉身抬頭,才發覺已是正午。沈絮如總算減緩了消極、勉強睡了過去,睡的樣子都那么緊張、憔悴、不知所措,吟兒關門時力氣稍大了些,她就一驚側身、差一點被吟兒擾醒。半晌吟兒才知犯錯,只恨自己不像紅櫻細心。
一拐彎,卻見紅櫻一個人蹲在墻角蒙著頭嗚咽,小妮子就是這么愛設身處地,心腸好得很,還極愛哭鼻子,這不愛掩飾的性子,像極了前些年的自己不過,紅櫻今天有些反常,平時的她再怎么將心比心,都是一邊悉心照料一邊掉眼淚的,然則這一個上午都是吟兒在照顧沈絮如,紅櫻從始至終都沒幫過手。
“紅櫻”吟兒先覺得她哭的模樣可愛,愛惜地看了會兒忽然覺得自己忒不厚道,趕緊上前去看她,“怎么了哭成這副模樣”
“男人都不是好東西,女人卻偏偏都這么傻”紅櫻忿忿說,吟兒不由得一愕。
“誰招惹了你”吟兒忽然意識到了這一點,警惕起來,誰啊,可別打亂了自己的月下老人計劃
“不是不是我。”紅櫻一邊哽咽,一邊紅了紅臉,站起身來連連搖頭,“是姐姐,紅櫻的姐姐”
“啊紅櫻原來還有個姐姐”吟兒詫異。
紅櫻是第一次說起她自己的往事“老家是鳳翔府的,金人和寨主廝殺,殃及村子里的人,紅櫻就和姐姐一起到了寨子里,至今已經快十個年頭了對寨主和夫人的種種,也是略知一二的,夫人她,實在不值得很,我姐姐,也不值”說到她姐姐,紅櫻神色愈發黯淡,吟兒心有預感,她姐姐一定早就不在人世了,否則,不會這么久都沒遇到過,甚至提起。
“也是和夫人一樣的遭遇”吟兒扼腕。
“是啊如果不是為了壞男人,姐姐才不會走上不歸路。”紅櫻泣道,同時忿忿。
吟兒趕緊糾正“那個紅櫻,其實,還是有很多好男人”正想著舉例,腦袋里就竄出一大串名字,爭先恐后要跟紅櫻展現怎么一下子迸出那么多,腦袋疼。
“盟主說的好男人,應都是盟軍里的了。”紅櫻長嘆一聲,苦笑,“可寨子里面,紅櫻見識了十多年,算得上好人的都寥寥無幾,更別說好男人。”
“哦你覺得,寨子里誰算是好人”吟兒想,能被紅櫻看成好人的人,一定是險詐中的真善良。
“唔,游仗劍游將軍,算得上一個。”紅櫻說罷,吟兒忽然明白了,為什么以前叫紅櫻出去打探消息,都是以游仗劍為切入點的最多,除了他正好和蘇慕然、海逐浪的交集最多之外,還有紅櫻的關系網簡單,只能延伸到光明磊落的游仗劍身邊。
“確然。”吟兒沉思半刻,她只接觸過游仗劍幾次,多數還是靠道聽途說,只知他仗義豪邁、熱血男兒,當然,令吟兒最感動的一點莫過于他敢愛敢恨,哪怕當著越野的面也可以捉起蘇慕巖就打,不計后果地罵蘇慕梓和顧震小人。“游仗劍為了蘇慕然,是可以赴湯蹈火的。唉,我就欣賞癡情的人。”吟兒點頭,微笑。
“豈止,游將軍對他的父親也特別孝順。”紅櫻說,十幾年來輾轉戰亂,多少無辜流離失所,游仗劍卻始終把他父親照顧妥貼,再苦再累都不曾失過半分孝道。近些年來山寨在吃敗仗,游父因年事已高身染重病自覺成為負累,曾想不開要沖到金兵的矛下尋死,至孝有如游仗劍,當時正與一金將廝殺,毫不猶豫放棄武器,一劍飛斬了那金兵握矛的臂,卻也因此被他對面金將砍成重傷,游仗劍昏迷前還對父親怒吼,什么叫拖累不拖累我很簡單,那就是好好活著別走失醒過來發現他爹沒死,半句話沒說猛抓住父親的手,不顧身份哭得彷如一個孩童,戰場上悍鷲一掃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