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泓清泉潺潺流過耳畔,幾縷炊煙悠悠連在天邊。沈絮如醒了,醒在這一望無垠的黎明里,睜開眼,不必吃力就可以看見穆子滕與他從韋營帶來的士兵,轉過頭,卻要很用勁才能看見很遠的地方、風中搖曳的越野軍旗。
“大嫂,你醒了。”穆子滕上前來,面露喜色。
“子滕,謝謝你。”內傷嚴重如她,被越野踹了一腳之后便不省人事,雖不知后來到底發生了何事,終究卻感謝穆子滕能將自己帶離越野,“這這是在哪里”
“回大嫂,這是在去韋營的路上。”穆子滕答,“我來下莊之后,有部下不安滋事,暗中向海逐浪投誠。所幸亂黨均被撲滅,但若再不回去,只怕軍心不穩。大哥雖然認為犧牲韋營沒什么要緊,但子滕覺得,再也不能丟一塊據地,否則定西必失無疑。”
“去韋營的路上”絮如低吟。
“大嫂昨夜醉酒之時,不肯回到大哥身邊,我見大哥那樣對你,實不敢再將你留在下莊。”穆子滕道。
“子滕,我,連累了你”絮如忽然憶起越野的猜忌,淚霎時盈了眼眶。
“我做得出就不怕別人說。”穆子滕微笑,他指的自然是他背她的事,可如果被越野聽見了恐怕越描越黑吧沈絮如嘆了口氣,這種輕松的不用設防的氛圍,她已經十多年不曾經歷,一時胸口也不像昨天那么悶了“事不宜遲,我們立即就去韋營救局。”
“是,大嫂”穆子滕看她容光恢復,喜形于色。便此時,沈絮如卻神色一黯何以覺得大嫂這個詞匯,再也不應與她沈絮如關聯
穆子滕見她忽然神傷,以為她還覺得疼痛,關切道“救局的事就包在我們兄弟身上,大嫂且先把身體養好了再說。”
沈絮如先是一怔,眼圈一紅,點了點頭。關心的話,越野已多少年不曾對他講。
下莊韋營,其實同屬定西縣境。然而這漸行漸遠,竟如同跋涉了千山萬里
值此十一月末,穆子滕一回韋營便大亂大治,先將麾下亂黨全部整頓,更打退了海逐浪林美材之輪番攻擊,前線捷報頻傳,南面恢復無憂。
另一廂,越野卻遭逢了他幾十年戎馬從未遇過的一大危機正當林阡連戰連捷勢不可擋之際,恰好退回西夏境內的洪瀚抒恢復元氣卷土重來
由于上次洪瀚抒被越野半個月不到就打出定西丟足了地和臉,是以洪瀚抒這次揚言了先殺越野再對付林阡洪瀚抒向來直爽,說一不可能做二,既然洪瀚抒都說了先殺越野再對付林阡,林阡何必不識時務阻礙戰勢發展當然也是要先殺越野再對付洪瀚抒了。
此情此景,好比洪瀚抒林阡殺得正興起,忽然被越野撂了一腳耽擱了,所以倆人都覺掃興,預備合力扔他出去、然后當越野從沒存在過、打完他倆沒打完的仗。
越野萬萬都不可能想到,他的輝煌僅維持一月就宣告終結,短得不可思議。越野的失策在于,一未料到林阡竟然能反轉勝負,二不曾想洪瀚抒恢復得如此之快,三則難預測穆子滕竟會離自己而去,四更無法相信軒轅九燁那般狡詐
狡詐。軒轅九燁對榆中上梁的謀奪,越野一直以為是跟風之舉,甚至林阡和洪瀚抒之流也一定會覺得,軒轅九燁一直按兵不動是在見機行事、膽量太小只敢在越野后面動手,但今時今日,越野才發現,軒轅九燁原來等在這兒當前連番敗仗軍心不穩,下莊、峴坪、御風營、天池峽皆有傳言,當初軒轅九燁不是“之后”發兵的,而是“同時”啟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