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如此,陳鑄也威脅不得林阡性命,二十招開外,見陳鑄與林阡戰斗不夠緊張,赫連華岳一拍手掌、百十名擲斧手秩序上前,接二連三向林阡吟兒所在投擲。分散劈斬,協同威力,一時斧影如血、風聲如哭。
置身于鋼斧輪錯之間,陳鑄身心受壓豈能不打,他劍法與常人不同,愈氣急敗壞戰力就越能發揮,于是仰面躲開一把巨斧、在斧陣水平面的正下方,還未起身就揮劍往林阡腿腳刺。吟兒一驚,即刻出惜音劍往他劍上壓,未想出招太過倉促角度不對,竟是剛跟陳鑄一碰惜音劍就差點脫手那個,高手也是要失誤的
赫連華岳就在一旁,不禁諷了她一句“花拳繡腿。”他見過會寧之戰吟兒對林阡的拖累,更因適才她損十二元神時大言不慚而心存蔑視。吟兒本就失誤,被他一說,難免面上一紅,悄悄幫林阡打飛了幾把斧頭之后,也就不參與陳鑄和林阡的刀劍之戰了。
陳鑄的劍不成劍不知其招,在這些擲斧手的幫忙下得到妙用,于是斧影為縱、劍光為橫,集猛銳之氣,與詭變之風,以期給飲恨刀結成樊籠,可惜劍與斧交織的每一點,都遭那雪光強勢撞破。
一晃眼,便是四十余招,陳鑄漸漸難以持平,林阡豈能手下留情,留情便會置陳鑄于不忠不義只是刀劍無眼,鋒刃割過陳鑄的衣袖顯然已傷他筋骨,哧一聲吟兒聽見了不禁揪心,陳鑄卻仍負隅頑抗。
“嘖嘖嘖,華岳無話可說,愿向陳將軍負荊請罪。”情勢兇險到這個地步、明明陳鑄沒可能拿下林阡反而自身難保,赫連華岳卻還不親自動手,只站在一旁冷言冷語,仍然是話中有話,“其實華岳仔細回想,確不該誤解陳將軍雖說陳將軍曾將林匪藏在地宮,但后來還是供出了林匪所在、將功折罪。唉,若非陳將軍把他們騙到地宮里,林匪也不會被堵在地底下差點出不去我竟還懷疑陳將軍,實在罪過、罪過。”
林阡心嘆一聲到底誰是小人赫連華岳無論如何都對陳鑄意見保留,甚至他從始至終都認定陳鑄與林阡私交,不愿、也不肯相信陳鑄。所以,赫連慫恿陳鑄上來和林阡打的意圖,并非監督他、逼迫他、幫他正名,而是,赫連根本就確定陳鑄和林阡是朋友、而出于一種懲戒的心理想看到陳鑄和林阡相殘時如何難堪、如何糾結赫連華岳他就要在旁邊看著,看著私通外敵的人是如何被外敵所殺的,而當林阡一時之間還沒把陳鑄干掉,赫連華岳就迫不及待、于是說出了最后這一段話。事實,并不像林阡適才以為的那樣赫連要陳鑄抓林阡,而是,赫連想要陳鑄被林阡殺
所以最后這一段話,再不是對陳鑄說的,而是對林阡說。對林阡離間,期盼他誤解陳鑄、殺了陳鑄。此戰畢,陳鑄將成為一個反面教材載入金史流傳女真。最后這一段話,不僅林阡聽懂、陳鑄聽懂,縱是吟兒,也聽出些意思來,橫豎陳鑄都要死。
也是這段堪稱精彩的離間,詮釋了會寧之戰的另一種可能,那正是當日陳鑄先出于舊誼收留了阡吟二人,后又明哲保身將他倆陷在地宮里甕中捉鱉,行徑卑劣到無以復加原來這種說法是從赫連華岳開始的,這種說法的宣揚,可以使不明真相的多少人對陳鑄恨之入骨瞿蓉、沈釗等人也便算了,關鍵是,馮光亮更加因此喪命追根究底,馮光亮死于陳鑄被眾口鑠金林阡怒不可遏,既為麾下的無辜遭殃,亦因知交與自己相煎竟是被這樣一個小人推動。他林阡,怎可能順著他人的心意來違背自己到此刻,不必再讓陳鑄戰斗在這一望無垠的迷惘中了,赫連華岳,才是他林阡不得不殺
便那時,戰局中的殺氣已近崩壞,劍斧與刀鏖擊不休幾不可拆,吟兒見飲恨刀已經鎖定陳鑄命門、而轉過頭,恰看見赫連華岳手中握斧,顯是要趁著林阡殺陳鑄時加害林阡,吟兒暗暗已經扣緊了劍,斷不會教赫連華岳得逞。那時她以為林阡會殺陳鑄,心一狠,腦中的想法太簡單不管要對不起誰,她也一定保護林阡
所有矛盾急速屯聚強烈堆集,所有兵器混合交熔行將炸裂,砂石在混亂樹木在重排光色在耗散,快到眼花繚亂熱到絕不可逆亂到無可救藥,極限處,只聽那一聲撕人心肺的爆鳴,刺耳,尖銳,在場所有人、所有物所有事件都無一幸免
耳鳴,失聰。
最轟烈與最死寂之間
是幻象么,是誰把時空顛覆眼前只剩下無邊戰火連霄漢沸騰過逐漸冷卻的疆場,沒有人,只有山河,只有天宇,只有無垠的霧靄,與灰,與煙。這一瞬無聲無息,但看那還在燒的戰火幻變,黑色邊緣深紅色的掙扎,藍色中央淺綠色的侵襲,半空中還有一縷淡紫色飄搖,帶著細弱的光穿梭閃墜。
火退山更熱。
一絲清輝,大放異彩。天空越來越白,寒光的照耀愈發不可直視。激蕩萬古,與星辰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