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范母和錢母抱頭痛哭,吟兒嘆了一聲,看朝林阡,默然。這種歪曲事實,這種謊言欺瞞,她懂是為什么,林阡口中說的莒縣之戰,或許死去的是良知高于邪惡的那個范遇吧。林阡仍然履行著穆陵關前他對范遇的諾言,“至少在她心里,你還是個英雄。”善待范母,不將她宣揚為一個罪將的家眷人人喊打,而是說了這樣的一句,說范遇也是犧牲的吟兒在心服口服的同時,不由得打心底里更愛身邊這個男人。
“我曾想帶爽哥和范遇一并打回泰安,卻不慎將他們都失在了莒縣。爽哥忠肝義膽,范遇足智多謀,終都是為我所負。”林阡語帶沉重。
“不,勝南,遇兒他,是寧可這樣的,我知道,他寧可這樣的”范母搖頭,哀道,撕心裂肺,身體起伏不定,險些就要昏厥,她反應比錢母要大得多但對兒子的理解,天下母親都該一樣。
吟兒亦有動容,其實,平邑之戰范遇出賣他們之前、圍著篝火談明天理想的時候,她能聽得出來,范遇的最大心愿,根本是隨著林阡平定天下、爾后哪怕歸隱田園都無妨。奈何,人生的旅途,存在著太多的岔路。
“從今以后,由我代爽哥范遇,孝敬兩位老人,令兩位能頤養天年。他們在九泉之下,亦能夠得到安息。”林阡與錢母一起將范母扶進屋中躺下,誠摯對她們說。目前山東之戰尚未結束,但他保證,錢母范母自此再無危險,戰后亦能安享余生。
“勝南,這些都是其次讓孩子們安息的最好方法,就是把那些害死他們的惡鬼,全都趕出咱泰安去。”錢母泣道。
吟兒聞言,微微一驚,錢夫人悲憤之下,語中仍有錢爽之豪氣。而范夫人舍己救人,不也是丈夫之舉山東紅襖寨的這些女人,縱然只負著一點點武功,都有這樣的胸襟氣度,吟兒不禁又想起胡水靈來撫養著錢爽、范遇長大的女人,都是一個比一個的不平凡,而胡水靈那樣的女中豪杰,教導著林阡長大成人,她,能只看表面
說實話,在錢母說不能拖累錢爽、必須自我保護的時候,吟兒就想過,胡水靈不認林阡的原因會否在此劃清界限、恩斷義絕,那不過是做給金人看的因此,整個馮張莊之役從頭到尾,邵鴻淵明明握住了胡水靈卻傻到沒有拼盡全力來拿她威脅林阡那不是邵鴻淵太傻,而是胡水靈太精沒錯她是林阡的養母不假,她卻和林阡一刀兩斷了;她原可以幫金人令林阡投鼠忌器,她卻那么巧妙地置身事外了
這理由,當然成立,這理由,令吟兒想到時眼前一亮,深知母子和解燃起了希望。
但不對勁啊,如果說那時候胡水靈不認林阡是為了不拖累林阡,她現在還是拒絕見面,又是何種原因別忘了現在林阡是勝利者、張睿卻還惡意辱罵嘲諷
說到底,胡水靈和林阡的關系,與錢母錢爽、范母范遇都不一樣。這不是純粹的母子,這建立在復仇之上。誰對不起誰她雖養育了林阡十多年名義上有恩,但她是處心積慮去掉包的,若不是她的干系,林阡那十多年將生活在短刀谷里、林楚江的愛護與栽培之下。又是誰更理虧林阡確實背棄了她所賦予的使命,但這份使命原就是她強加在他身上
拒絕見面,是因她耿耿于懷,還是她理屈詞窮這兩個原因,是兩大極端,她要么就站在制高點,要么就占據最弱勢,這兩個可能,都符合現狀,這兩種情況下,她抑或徹底無轉圜,抑或極可能原諒。
恩怨反復交織。一切只看,胡水靈對林阡是利用多還是情感多。前者符合云藍的分析,后者則是云煙的理解。
吟兒只知道,既然五五分,那就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