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所有順利逃出馮張莊的民眾,都在天外村一起,等候著殿后軍兵趕到。
暫時也算脫離了險境,但金兵一定會再打來,是以那位名喚杜華的紅襖寨當家,早先就集結了村里一切能集結的壯丁,以填充到現在為數不多的馮張莊精銳里,作為天外村此地的全部防御力量。
“還不夠,需要幫手。杜當家,可否派心腹送信求援”吟兒產子緣故不能見客,是以隔著屏風對他詢問。
“盟主但說。西去橫嶺、東去調軍嶺,哪怕北上摩天嶺。”
“泰山境內,皆不能求。南面最近,徂徠有兵。”吟兒吃一塹長一智,知道泰山境內敵我難辨。
“然而,徂徠當地,并無猛將。”杜華敘說難處。
“有兵就行。”吟兒淡淡說。
“只怕他們不敢打。”杜華嘆道,“那些都是排名靠后的小堂主,有的還是近幾個月才升上來的。”
“對他們說,金軍目的是要撕開封鎖,天外村是山石,他們便是粉塵,豈止唇亡齒寒。”吟兒說。
“是,末將立即差人去辦。”
“杜當家,這幾日,天外村據守便交給你了。”吟兒說罷,杜華便退下了。吟兒望著屏風后那清秀身影,心想,這場戰敗,雖是對祝孟嘗那些強將的打擊,卻是對這些新晉俊杰的錘煉吧。
轉過頭來,看著襁褓里那個粉嫩嫩的嬰兒,此刻它正在她身旁安靜酣睡,跟剛出來的鬧騰完全兩樣。小牛犢,是在做夢么,咦,小小的人兒怎么和你爹一樣愛蹙眉夢里面,還時不時地噘起小嘴,唉,跟你娘是一個德行吟兒輕輕靠近了些,仔細瞧,一直瞧,怎么瞧也瞧不夠。
“姐姐,可以施針了。”茵子見杜華走了,即刻上前準備施針,只有在這個時候,茵子才特別認真,看都不看小牛犢。吟兒對茵子笑了笑,再轉頭看小牛犢時,它小身板兒似是動了動,呀,怎么睡著睡著,臉皺成個包子啦
“對了,秀穎呢怎一直沒有聲音”吟兒接受施針久矣,覺察出魚秀穎不在。
“姐姐她剛去看這邊糧食能續幾天了。”茵子說時,吟兒心一暖,總是有這么多人,在分擔著她的憂急。
魚秀穎隨她大哥在山寨里慣了,也知堅壁據守需要充足的后備保障,而之所以這么久都沒回來,亦是回頭看杜華正忙于修兵治械,便留下來幫他一并完善那些防備措施。
“卻不知胡奶奶一個人,去了哪里。”茵子又道。
“她回家啦。”吟兒理解地說,其實,若不是因為身體緣故,吟兒也寧可去住阡的老屋。
“姐姐,過幾日再試青桐尾吧,我看姐姐現在的身體,受不了一下就這般烈。”施針畢了,茵子說。
“好,茵子,多虧有你。”吟兒終又有些虛脫,迷糊時都不知茵子何時走的,再醒來時似已午后,側躺著想再看小牛犢,卻發現它早早就醒了,卻沒哭,而是瞪大了眼睛,不知在尋找什么,花了點時間,那雙眼才落到吟兒身上,繼而直直地盯著吟兒,吟兒雖不知它到底看不看得清她,但她卻是終于看清楚了這孩子,眸如寒山里的澄澈溪水,眉似夜幕中的秀逸新月,比黎明前看見的還要漂亮些。
它卻沒帶著好奇和欣賞來看吟兒,而是伸出那吹彈可破的小手,似是要抓住吟兒的手指,吟兒受寵若驚,急忙給它拿住,它卻沒良心地棄之不顧,繼續伸手,不知想要什么。吟兒愣在原處,不知所以,忽然大驚“莫不是要尿了”這一驚,嚇得它嚎啕大哭,吟兒登時手足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