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論那次挾持原是哥哥的錯,她救我的內容,也不是師父設計好的。”妙真說時,楊鞍色變,妙真續道,“因為,是我設計。”
“怎么”楊鞍一愣,妙真嘴角浮現一絲笑意,“我也曾與哥哥一樣,猜忌過師父師母,對于救王敏救天外村我甘之如飴,然而我也實怕師父的設計存心給師母澄清,因此,我替哥哥衡量了師母的可信程度。”
“你是說,你是刻意被人從馬上射落下去”楊鞍心一顫。
“不錯。”妙真嘆了一聲,“若非如此,又怎會知道,師父的計劃之外、真正的危急關頭,盟軍有沒有人會出手救我呢”
楊鞍神色一怔,若有所思。
“結果教我看見了,不止師母寧可不顧自身前來救我,寨墻上所有人都豁出了性命那不是刻意向哥哥表現,命都快沒了誰還會在意表現。那些真正的默契,不是師父能籌謀的。師母若不是心好救了我,可能就發現不了長索后藏著奸細,可能此刻盟軍早已經葬送。”妙真說。
“妙真原來”他心中撼動不已,妙真不是徐轅的說客,她本身就有這樣的主見。
“哥哥,本是相信師父的,卻因為猜忌天驕和師母等人,才不怠以最大的惡意來揣測師父會否被同化。然而,為什么哥哥不能反過來想,會否真正被同化的人,是他們,即使他們都曾經有過劣根性,卻在遇見師父、了解師父的過程中,被我們所熟知的那個林勝南同化了”妙真問時,楊鞍面色大變,是啊,為何他從未這樣想過,“師父這些年來遇到的人固然不少,但能被他同化、值得他生死相托的也沒幾個,這些人,能齷齪到哪里去呢”
“帥帳相殺那晚,師父的氣憤沖動哥哥和我都看到了,他在那天之后卻承認了自己的錯誤,而不是一味認定哥哥有罪,只因他退了一步、從善意的角度來揣摩哥哥,那么哥哥,能否也從善意的角度,退一步想,師父之所以在相殺事件上寧占劣勢,并不是哥哥說的是假意示好之舉,而真的只是因為他覺得他先前誤會了哥哥”妙真續道,“哥哥,從善意的角度看,師父他沒有半分私心,他只想要帶紅襖寨走回原路;他的盟軍,也沒有悄然壓迫紅襖寨,而是一直都和表面一樣、實質也就在和紅襖寨同生共死本來,盟軍和紅襖寨有什么分別”
楊鞍陷入沉默。這次沉默,與上次對徐轅的欲言又止不同,是真的無言以對。
那時夕陽不知不覺已完全沉落,天卻還未全黑,留著一絲淺淡的光。
“好美。”聽到妙真這樣說,楊鞍下意識地也轉頭望。
“我一直在想,代表著邪惡的黑色,先吞噬的,究竟是山,還是天”妙真說時,楊鞍一愣。
“不是天先變黑的。是山先變黑了。”妙真嫣然一笑。日落后,適才還淡灰色的山,已全黑了;天際,卻仍然有著半透明的灰藍與橘紅,只比先前暗了少許,“但不要緊,這世界還是亮著。”點起火把,山與天都不再暗,這世界安謐祥和,
“哥哥,不早了,咱們回去吧。”妙真這次再說,楊鞍的腳步就不那么難移了,他被她挽著胳膊,一步步往山下走,當年由她擎著的火把,今日亦仍在她手上,方向卻是被她指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