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怔,搖頭“不,有很多人,只是你從不曾回頭去看祁連九客,還有紅櫻,他們全都是真心對你”
“但又有多少人,在平等地了解我是怎樣的一個人之后,再真心實意地對我”他將頭埋在雙膝之間,那樣無助,乍看他真是個要求太多的孩子啊要別人真心還不夠,還要建立在平等地位上的真心;要別人了解他,并非只是感情上真摯,而且是同道中人支持他的抱負。
然而,那樣的要求,又哪里多呢,只是要真心的朋友啊。難怪他忽然說只有她是真心的朋友,因為她剛剛那句話提到了李純佑
她噙淚,聽著個中的絕望孤獨,低聲卻堅定地回答“除了我,還有勝南。”
他愣神,久矣,緩緩點頭“是啊,還有他”
當你越交托真心出去,那個人便可能傷你越深,瀚抒的世界尤其如此,所以被冤枉,被誤解,被圍攻,被追殺,從蕭駿馳到李純佑,無一不對他疏離或背叛。雖然祁連九客不用多吃力約束,對他就能死心塌地,只是拋開地位的設定難道真能百般包容,換種平等的立場,對他還能像英雄一樣崇拜、圣明一樣忠誠而諸如紅櫻這樣的小女子喜好和平,原就不可能了解他的懷抱理想,只能是他落難時的感情慰藉。
所以瀚抒懷念,懷念當年和林鳳兩人毫無心機的交游,有時候想想,那三個年輕人,就像同一個人,有同樣的脾氣和志向。只有那樣的人,才知道自己最在乎什么,最想要什么,并且貴在理解的同時能推心置腹,能靠近取暖。
云翳漸移,月光微現,他站起身來望著那月亮,吐露深藏多年的心里話“知道嗎,我平生最恨的事,就是發現你竟與勝南在了一起這世上兩個最理解我難得也對我真心的人,他們相互理解去了,我竟有種,成為世上最孤獨之人的感覺其后我的世界,便只剩下險詐,再沒人能理解我,肯理解我,敢理解我,或就是總算有人理解,卻是在計算著我的弱點害我教我如何不恨。”
“那么有沒有最快樂的事”她淚在眼角,不知該不該問,卻還是想問,這一生,不該只有最恨之事。
他許久沒有答話,最后卻答非所問,間接告訴她,他沒有最快樂的事“傻丫頭,你不知道,你與他在一起,我是真的擔心你多少人對你求之不得,你卻只為他舍生忘死,他偏從來都不肯回顧當初他不在乎你時你便對他義無反顧,所以我才怕在一起之后他不把你當回事;我怕他始終忘不了別的女人、把你視作獨一無二;我怕他只是想要人陪,對你的習慣遠多于愛;難得你們抱負相仿,可是感情不能勉強”所以瀚抒在隱逸山莊才那樣怒吼不僅僅是失愛之恨,是因為擔心她在感情里受苦
“其實我也沒關系的,他心里誰比較重都不要緊,因為他畢竟擔負一個天下”吟兒淚流,只念瀚抒情深意重瀚抒為他自己抑郁的是“理解”,為她擔憂的恰恰相反,是“感情”。
“是啊,他畢竟還擔負一個天下,縱使不會為了別的女人,也一定會為了他的盟軍忽略你,然而你,不管他怎么無視你,竟還去顧念他那幫盟軍,我自然又怕他什么都可以擔負卻偏偏負了你可我有時候也會笑自己自討沒趣,我有多喜歡你,你就有多喜歡他,感情從來都是不公平的,你早就被他搶走了,過得好不好都是你自己的選擇,我有何權利舍不得”他越說越痛苦,越說越激動,強行按住胸口他好像在克制什么,吟兒原還聽得動情,忽然覺得不對勁趕緊警惕,他臉色猛地變色,一邊捶胸一邊怒不可遏
“可是,我好恨啊為何我無比珍視的你要被他那般對待”一瞬而已,瀚抒雙目再度充滿血絲,其情其境煞是可怖。
哪般對待了吟兒完全沒想到他會卡在這個節骨眼,明明他也接受了林阡是真心待他的知己,怎么會突然間又停在了早期的某個時間段,回憶還沒回憶完突地就卡住了,吟兒實在受不了這忽然的變故,好在他在入魔前有按住胸口的提示,她握緊了惜音劍有應變的時間,如此,才在他入魔的同時及時往反方向急行數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