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品章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去效忠蘇慕梓之外的第二個人,然而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當如今眾人和情勢全在逼迫他選擇新主、那人還是他最不愿選擇的林阡,隱居或死就成了他唯二的出路;可赫品章是個命系刀鋒的戰將,失去了守護蘇慕梓的目標他斷然不可能隱居,剩下的,就只能是死。
“主公,沒人給你改過自新的機會,我給你。”劫獄之時赫品章在心里信誓旦旦,可是蘇慕梓輕易就將這千載難逢的機會甩手不要,他的一念之差,回報給赫品章的是洶涌如潮的絕望。短短半夜,赫品章便從固執走向了消極主公,事已至此,我不會再奢求你回頭,只能在被你傷害之后,不背叛你地選擇死。
是的,和諶訊一樣,“即使他對蘇慕梓失望,也絕不會背叛蘇慕梓投降林阡;如果注定和蘇慕梓分道揚鑣,那他就選擇以死殉道。”如果說以前是可能失望這次是真的失望,如果以前是注定分道揚鑣這次是真的分道揚鑣了,選擇還是不會變,死
走上懸崖,了無牽掛,閉起雙眼,縱身一躍
這一生,就這樣一了百了了吧
卻聽一聲銳響仿佛利劍出鞘直沖自己后背,尚未回神感覺并非推力而是繞著自己腰部一圈牢牢鎖定原是繩索緩得一緩,剛想明白,赫品章已經完全被那強力往后一拉一帶徑直摔在地上。自盡的行動在第一刻就被人無情打斷,漫天遍地狂風驟雨,他被吹濺滿身狼狽。
他刻意避開盟軍眾將挑了他們難得忽視他的好時機,結果沒想到還是有人關注著他尾隨了他,什么人莫非曹玄他們這么快就勸服了俞瑞杰他帶著驚疑的目光望向那個將繩索收回的人,才發現雨幕的那頭原是孫寄嘯坐著輪椅;方才為了救他凌厲揮擲的離手之物,實是把刃薄身長的軟劍。這軟劍,是孫寄嘯剛殘疾時洪瀚抒所贈,這么多年孫寄嘯一直隨身帶著。
赫品章與孫寄嘯曾也在戰場上遭逢,當時各為蘇慕梓和洪瀚抒的麾下,那時候他就對孫寄嘯有過評判,“青云純陽與反劍的結合無懈可擊”,而今看孫寄嘯操控軟劍也是得心應手,幾乎達到人劍合一的狀態敬服之余,忽而憶起,印象里,孫寄嘯除了劍圣之外還是個非常著名的說客
“這么高,摔不死。”果不其然,孫寄嘯即刻發話告訴他,你從這里跳下去,也只能殘廢死不了,是以,赫品章都省了那句“你為何要救我”
凄風冷雨里,赫品章不知要問他什么好,想起他也已歸順了林阡,情知自己今夜是死不掉了,不由得萬念俱灰淚流滿面。
“犯下這般多的過錯,還未受懲,還未認罪,就能一死了之連將功折罪都沒做,就覺得心理解脫了,被人打過一頓就算救贖了天底下有這么好的事”孫寄嘯覺得這么一對比起來,莫非簡直就是個服罪改過的典范。
“我”僅此一句,教赫品章是百口莫辯,忽然覺得自己不該這么快死,甚至因為對林阡有所愧疚、而必須去見他一面,哪怕償還了今次劫獄的債再死
“隨我回去,對盟軍眾人有所交代了,再死不遲。”孫寄嘯完全看徹了赫品章心里所想,因此能夠極速地說出他剛萌生的念頭,如此尖銳,豈能移不動他腳步。
因為知道林阡惜才想要收赫品章、也完全相信林阡看人的眼光,孫寄嘯在來的路上就大著膽子,像預付信任給莫非那樣,信這個暫未歸順的赫品章是有藥可救的。而且現在孫寄嘯發現眼前人能夠被“伏罪”說動、充分證明了他有責任感和良心確實值得挽回
于是盡可能發揮口才,騙他說,要他回去只是伏罪而已,并不是要他去了就歸順,如此,才能快速地將他勸離死路。要知道,多停在懸崖片刻都是夜長夢多、赫品章動輒又會心智失常。先將其勸離死路,再說服歸順不遲。
在這大雨瓢潑的夜晚,孫寄嘯終于有了對抗金聯盟的歸屬感,自動自覺地給林阡當了回說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