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時節,樂游原垂柳已抽出嫩芽,青楓浦草木都越發蔥綠,長坪道亦到處鳥語花香。
天空中烏云漸次分散,向短刀谷投下一片燦爛光芒,視線由上而下,錯落有致的房屋與群松為伴,河流與山林里動物復蘇活躍,漫山遍野都生機勃勃,若在太平盛世置身其間,真一副“侶魚蝦而友麋鹿”之觀感。
南宋群雄云集東谷,也是因這好天氣而心情格外爽朗。江湖之遠,廟堂之高,難得在此齊聚交流。
大殿主位之上有人正襟危坐,臉上明顯一道被火燒傷的疤痕,那是他再特殊不過的印記吳曦都統,傳說這是他在幼年時期不慎栽倒在了火爐上所留。
能與他平等對話的林阡不在谷內,是以代表義軍的天驕、風鳴澗分別于兩側席位就座。這些年來,川蜀之所以穩定繁榮,多虧了他二人坐鎮的短刀谷內、官軍義軍能和平共處。
吳曦的部將楊震仲、親信姚淮源,領一眾官將盡數入座。近期他倆一直作為其在短刀谷內的代表,于東谷處理昔年蘇降雪顧震所負責事務。
宴席上,眾人議論時政,憧憬北伐,各抒己見,好不暢快。
“天驕,風將軍,先前我在邊境上抓到的重要奸細雖已伏法,卻留下了不少金國控弦莊的內幕消息,我等不如借此機會按圖索驥,對短刀谷內進行大幅肅清,抓住更多的奸細以震懾金人,為即將到來的伐金畫下濃墨重彩的一筆,何如”吳曦與徐轅、風鳴澗對飲幾杯,微醺道。
“吳都統這個剿除奸細的提議極好。”風鳴澗敷衍一笑不過還是別“大幅”肅清了吧。
“都統放心,我等必定奉命調查,按部就班爭取一網成擒。”徐轅回答,言下之意,一蹴而就只可打草驚蛇。
“好,動手之時,若遇困難,盡可求助于我,我麾下官軍有圍剿奸細的經驗。”吳曦笑道。
“一定一定。”徐轅一飲而盡,陽奉陰違。事實上,動手清剿之時,當然不能像吳曦那般心急如焚、趕盡殺絕,而應留些余地、窮寇勿迫,否則如何保證別人的安全吳曦上次沒出事,是因為在邊荒之地。
這些年來林阡率領盟軍在金國東征西討,為了保證川蜀不給他后院起火,徐轅和風鳴澗都是在管制短刀谷之余,盡可能地教吳曦在諸多事情上心愿順遂。所幸吳曦雖然好大喜功倒也沒教官軍做出多出格的事,所以基本沒有發生過兵馬沖突,只有過少數幾次抱怨折騰。
然而,隨著舉國北伐越來越臨近,吳曦的動作也日益大了起來,谷內開始有輿論的摩擦,需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壓下。吳曦也從起初要求的在川蜀練兵建廟,到后來想派遣官軍去隴陜參戰,漸漸上升為要投入全部兵馬號令南宋全境。
包括吳曦心腹、郭杲蘇降雪舊部在內的川蜀官軍總計九萬,其中半數目前便屯駐于短刀谷內或周邊,長久以來厲兵秣馬。他們當中,不乏已經和義軍冰釋前嫌或融為一體之兵將,卻也有不少,表面服帖、內在倨傲。態度是一方面,戰力和調控又是一方面,這么早便完全投入前線實在教徐轅擔心,是以不可能應允。
果不其然今次吳曦又提“出兵九萬,直取關隴”,徐轅不得不以“待主公回谷決斷”來延緩。
“天驕難道不知,盟王也是熱衷的”吳曦問。
徐轅一愣“不知都統所指”
“前不久韓丞相與我來信,稱盟王的結拜兄弟楊宋賢已然到了臨安軍中任職。”吳曦笑了笑,“可見盟王十分贊成支持韓丞相發起北伐。”
宋恒就在徐轅不遠的位置,聽到楊宋賢三字難免上心,豎起耳朵再聽,聽到楊宋賢就能代表林阡,不禁更加上心。
“此事主公與我說起過,楊將軍受韓丞相邀請前往臨安,是因昔年欠了韓丞相贈劍和救命之恩情,是私人原因,并非盟王特意派遣,更加不是熱衷于如今就全線出擊。”天驕說時不免注意了一眼宋恒。近半年來,天驕已無數次對吳曦示意延期。
“不知到底還要等多久邊境民眾,都早已翹首盼王師。”吳曦略有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