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左手被他右手牽起,機械性地邁開步子,半晌才逆心說出一句“放開我”,身體卻心甘情愿地跟著他一起,一時間不由得有些迷惘心思縝密、深謀遠慮的胡丞相,是有多少年沒有這么失態地叫出聲上一次,踩到個毛毛蟲當場嚇哭,還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卻一樣地,一樣地有這個人在身邊。
“玉兒,千山萬水從此我帶你去。”是夢還是現實,是回憶還是當下,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都是他在說,說給她聽。
獨孤強行帶著玉兒破瓦而出,牽著她掠過一片高屋、再騰云駕霧一番、直穿過街頭巷尾、淹沒于茫茫人海。不肯放手,十指緊扣,直到終于脫離了主村范圍、來到那竹邊橋畔,兩人雖還疾行,胡弄玉卻不再低頭避開獨孤的眼,四目相對之時,她那滿腔的怨恨竟變得那么渺小,被他積蓄了半生的熱情融化“玉兒,別恨了,愛下去。”
半刻之前,她原還想打他一掌,斥他輕薄、忘情,半刻之后,卻覺得好像變回了當年那個偷挖山芋在莊園里逃遁的少女,只有與他在一起時才會變得勇敢,不管做了怎樣的錯事被多少人痛罵混賬。
驟然竹上有雪飄落,零星擦過她手,冰冰涼涼,她一顫,用盡全力告訴自己,不,他在騙她,只要她再信他一次,便會被他再負一回,可是縱然是她也控制不住眼眶的濕熱,手心的滾燙和喉嚨的灼傷“獨孤哥哥,今生莫再負我”
話音才落,轟然巨響,前方左右三個方位同時劍鳴之音,帶動這竹上積雪傾盆而下直壓獨孤弄玉,獨孤殘情劍輕輕一挑,原先還大半都凍結成塊的雪全部碎裂成片,紛紛揚揚向天卷席如有千萬里,浩瀚激越仿如拔地而起,給這原已晴明的天氣又生生下了一場逆天的雪。
漫天大雪之中,三人應聲而落,持劍在手,分明江西八怪的醉花陰、滿江紅、韓鶯,他三人此刻都滿臉怒容,醉花陰尤甚“休想帶走疑犯”
一語道破他們本就不是胡弄玉可以全心信賴的友軍,而又因為真龍膽事件回歸成為政變中立者,此刻,他們或許都該是童非凡那邊的人,分毫不能接受疑犯逍遙法外,而獨孤清絕的神情姿態,恰恰寫滿了逍遙二字。
“她不是兇手。”簡短五字,聲明了他一定要走。
“何必護短”醉花陰橫劍于前。
江西八怪造出那么大的聲勢,原是想通過周圍群眾向胡鳳鳴、童非凡等人示警,真沒想過能驚得住獨孤清絕。天下誰人不識,獨孤清絕是整個南宋武林的獨一無二,即使以三打一,江西八怪也是占盡了劣勢甚至可以說望塵莫及,只求能撐到援軍到來。
“我與她青梅竹馬,豈不知她的良心。”緊抱著胡弄玉的獨孤清絕,言辭凌厲,劍法恢弘,雙重力量同時震在胡弄玉胸口,令她覺得此刻只消閉上眼睛,等著血雨腥風落下便好是的我不是兇手,獨孤哥哥,被你肯定,我本是個善良的人
江西八怪以三足鼎立之劍陣,原還試圖捆綁獨孤清絕半刻,卻連兩招都牽絆不來,獨孤僅憑一只手就可以輕松將他們打敗,戰局中只見一道寒光,輕松吞噬下三段鐵色,不費吹灰,收割之勢。
援軍根本不可能到,所幸有人正巧在側,眼看著韓鶯比武時一招不慎,險些把脖子送到獨孤劍下,他一躍而上將之救下,同時兵刃出鞘擋下獨孤劍招,站在了獨孤身前的第四個角上。
“映人,你要做什么”胡弄玉恢復神智,看來者竟是自己侍衛、獨孤清絕的堂弟獨孤映人,驚疑之下,厲聲喝問。
“丞相,不能就這么走”對手是獨孤清絕,根本容不得獨孤映人多說什么,于是遇強則強,屬于獨孤殘的劍法也頻頻閃現,精彩紛呈“堂兄,對不住了”
“老實說,適才謀害我的寒毒,是否你放”胡弄玉面容冰冷,語氣毒辣。
“謀害”獨孤映人不解,本就不敵,一時再難接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