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魄一脈,在水洛的戰報雖晚于掩日,卻是真實的;而在進軍隴干途中沒有及時打探到金軍投入,則因為那是金軍高度機密,完顏承裕兵分數路,對所有高官都是最后一刻才商量,并且還對唯一知道詳細部署的轉魄布下了天羅地網,使得轉魄對落遠空的情報再次貽誤;后來,進到隴干城內的轉魄一脈,正待傳信卻因為掩日變節而全體緊急閑置直到楚風雪和仆散安德同歸于盡、掩日也被滅魂擊殺,控弦莊一時群龍無首、轉魄一脈的暗號暫時無人知情,才重新、立刻啟動。
是夜,丑時,楚風流正在增援隴干的半路,忽而看到控弦莊人慌張來報,稱落遠空落網,她原想等仗打完再去,卻克制不住這為阿雪和陳鑄報仇的喜悅,又看到控弦莊人臉色慘白欲言又止的樣子難免驚奇,故而趁空前去審判,未想抬上來的卻是兩具尸體,大驚之下她身子晃了一晃,視線完全凝在仆散安德身上“安德他”
“王妃,落遠空刺殺莊主未遂,莊主卻不知是中了什么邪,叫著阿雪,抓著這匕首自盡了。”鸑鷟還心有余悸。
她知道控弦莊是不敢聲張的,不敢聲張莊主竟然身死,可是,安德你為何要當場自盡,才剛手刃殺害阿雪的兇手不是嗎不是應該像我這般,喜不自禁,痛快淋漓嗎
難道說,這些年來,你只是為了給阿雪報仇而活著,兇手伏法,你也解脫楚風流苦笑,悲嘆“世間總有一個半個情癡。”
固然傷感,固然痛苦,她也時刻記得她是個主帥,隴干就在幾里之外,情急之下她必須前往赴戰,卻就在瞥過落遠空的不經意一眼,楚風流倏然定在那里,難以置信,再看一遍,血污下,分明熟悉至極的眉目
那眉目的主人,一出生便成了孤兒,楚風流既當大姐,又當母親,為了她甚至忽略了身邊的楚風月。最小的妹妹,當然應該是最受疼愛的孩子,是楚風流苦難歲月里的寄托,也是沖鋒陷陣時的掛念。不記得是哪年,哪月,她情急離開去山東之戰,突然得到阿雪急病身亡的消息,也不記得是哪年,哪月,她情急去部署渭水之戰,突然得知阿雪是細作但是死在了林阡手里
為何這年,這月,會在這靜寧之戰,金軍陣前,又見到她又見到她的死所以這才是仆散安德殺了落遠空還要自盡的原因嗎一瞬靈魂出竅又歸位,楚風流忽而驚懼,癱倒在地,陡然間,終于找到了一絲力氣,拼命撲上那落遠空的尸體。
于是鸑鷟驚見,素來淡定的楚風流竟和從來陰鷙的仆散安德一樣,瘋癲、激烈地抱住落遠空,不同的是,楚風流是在搜落遠空的身
沒有,沒有,沒有那個我楚風流給她的護身符,她不是但她是女子,是女扮男裝的細作,她長得和父親太相似楚風流提著一口氣反復地搜,只想確認她不是,可為何總覺得她是
是的,身上的胎記是的,長姐如母,楚風流親自給她洗澡洗到六歲;手心的紅痣也是的,那是阿雪原本躲在房里要學繡花,安德想逗她出來玩故而從窗外跳進去,不小心害她被針戳了手,后來他倆才玩在一起,那傷口漸漸形成了痣都是的,都是的,勉強能拼湊的四肢百骸楚風流都摸得出來,但那碎裂的五臟六腑不是的啊,“不是,不是,不是阿雪”近二十年縱橫疆場,看慣了生死,她楚風流從未有過如此心碎的感覺。
世人不知,那夜她原本有機會,可以出乎林阡意料,立即從郝定手里再度奪走隴干。可是,她卻因為傷心過度,那時就暈倒過一次,錯過了最佳戰機,有且只有鸑鷟在場看見。
“莫告訴任何人。”楚風流醒轉之時,對鸑鷟說,話音未落,便就聽得隴干已失,眾將情難受控,為了泄憤將落遠空千刀萬剮、碎尸萬段那難道不對嗎,南宋細作第一人,害死金軍那么多兵將,不該是這樣的下場嗎,楚風流也曾發過誓要這樣對落遠空,為何誓言成真,胸口郁積,天旋地轉她第一次覺得自己是這樣無能為力,保不住自己最想保的那個人,完完全全地保不住
又一個不得說的真相說什么,說王爺培養了十多年的銀月居然成了林阡的落遠空完顏璟是更信王爺通敵賣國還是更信林阡駕馭遠在王爺之上
半刻前,她笑嘆仆散安德“世間總有一個半個情癡。”慶陽府,她憐憫王爺竟為了陳鑄茶飯不思終至病倒她楚風流真是世間最冷血無情、最堅韌不拔的那一個沒失去理智,是因為那些沒發生在你的至親至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