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酒,好酒”沙溪清在燕落秋的幫助下勉強喝了一口卻喝不下了,其余的燕落秋毫不猶豫替他一飲而盡,他微笑著看了她最后一眼,視線艱難地回到林阡,終于放肆開懷地笑,“此時當吟詩一首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醒時相交歡,醉后各分散。永結無情游,相期邈云漢”他沒有明說,但適才和趙西風一起偷換的稱謂,是在告訴林阡,看到你和趙西風一起,我心安了。
“溪清,不是不是這首”林阡拼命搖頭,斷然不想玉皇山那一幕束手無策重演,但吟兒有火毒來拖延時間、還有救,溪清不,溪清一樣不能死“是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是、是主公,落秋,你們知道,溪清此人,平生有哪三恨嗎。”回光返照之后,沙溪清只剩下一口依賴著林阡的氣,面無人色,斷斷續續。
“不知道不要知道”燕落秋罕見一次,哭得梨花帶雨是發自肺腑,“到老的時候,回憶往事,再說求你了溪清”她不懂,為什么她拼盡辦法止血,他全身的血還是已經流干了
“我痛恨玉澤被我遇到得太晚,否則哪有主公、天驕還有楊宋賢什么事我痛恨主公,總說要請我喝酒,明明已經來河東了,一次都沒請我喝杏花村我痛恨那些不懂我的世人笑我辱我,卻不知我沙溪清,此生無悔這樣活”豪氣才到極點,便就溘然而逝,駕鶴歸太行,杳然一夢長。
“溪清”“徒兒”“小王爺”一眾知己全都落淚,紫檀領著鄭王府來遲一步。
那個白色身影,到死都是站著的,巖巖若孤松之獨立,傀俄若玉山之將崩。君子如玉,玉碎瓦全。
“他不愛見血,先給他換身干凈的”林阡輕輕把沙溪清放倒在懷里,頃刻卻面無表情、眼含殺氣地把他交給了紫檀,“帶遠些”起身拔刀
“主公”“盟王”“小阡”沒人喊得停他。他們都到第二刻才明白帶遠些三個字是什么意思
那時的林阡,哪還有心情理會任何言語、聽聞任何戰報也不管外圍天驕的馮虛刀有沒有砍殺了最后的兩大死穴、紇石烈執中是不是又明哲保身地跑了,也不管南山仆散揆的兵馬為何突然放棄對紫檀真人的圍攻,甚至不管完顏璟還在不在、完顏永璉闖到了枕云臺還是墨香居那些,哪里及得上溪清的戰死更占據他的心溪清,你可知,不能保護自己的兄弟和同道,是怎樣的傷感和窒息
一時之間,甚至忘卻了他對吟兒“永不入魔”的保證,雙刀掠斬之下,只想教包括常牽念、軒轅九燁、完顏力拔山在內的那幫適才阻礙著他的金軍都陪葬為何,為何上天如此殘忍,非要用血用命來祭我道不孤
“林大俠,林夫人,相請不如偶遇,一起去喝一盅如何”初見,是在濟南的冬雨里不打不相識,驚嘆那少年俊秀如玉,回首處卻唯余腥風血雨
“王孫貧賤,莫不榮枯。”那少年知道,今次是他鄭王府平反的最佳機會,若成空,師長們的畢生心血都付諸東流,父輩的恥辱和苦難都無處申訴,他自然不要那樣;但也不知是什么時候起,心就自然而然給了林阡了,那少年不要和林阡保持距離保留余地這拼死救趙西風、以行動來化解和五岳嫌隙的事,本該是他林阡、或徐轅、或燕落秋干的啊、溪清卻不顧一切地攬在了他自己身上那就跟吟兒、跟瀚抒一樣,無論麾下、主上,都要保護
“林大俠,他日你若到山西太行,必然有沙溪清率眾響應,同進同退。你明日到,我明日應,你明年到,我明年應。哪怕要死,也會如山東群雄這般,活到等你來會師為止,先干為敬。”酒壇砸地,手起刀落,夢也破碎,溪清你食言了,我還沒有到太行
原是遍地驍騎浩浩淼淼,全成漫天飛血紛紛揚揚,驚見林阡竟又有入魔跡象,群雄既始料未及更一籌莫展,只恨鳳簫吟不在當場紅塵中,卻見一素衣女子聞訊趕來,直奔另一藍衣女子身邊“秋兒”
“輕舟”燕落秋回神,噙著不想再失去林阡的淚。
“彈琴,凈心咒”柏輕舟就地取石,忙不迭地給她畫起琴譜。
“一定可以”燕落秋當即橫置燭夢弦,身負在場所有人的全部希望。
“盡力而為。”柏輕舟知道,浣塵自己都曾說過,凈心咒沒有完全凈化淵聲的作用,何況燕落秋內力一定不及浣塵。但是,主公入魔畢竟不如淵聲深啊
于是群雄驚見,那充斥殺戮的修羅場,原本已經天昏地暗日月無光,卻有兩個女子不顧兇險,始終不退粉碎邊緣,一人彈琴一人默寫,極力做著林阡的一矛一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