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貴婦重重跌在地上,一顆牙頓時掉了出來,驚怒之下,伸手直指,“你敢打我”
“第一次打女人。”馬車夫實誠地說。
“你一條契丹狗,敢打我女真貴族”那貴婦嘴疼,再說不出話只是哭。
“哈哈,什么契丹女真,老子眼里只分男人和女人。”馬車夫下車扶起那半昏的渤海女子,睥睨貴婦,“埋骨在邊境的戰士,幾個貴族幾個寒門。”
莫非先是一直盯著那渤海女子看,覺得那少女像極了旁人描述過的、回到郢王府之前的雨祈,身為契丹族卻不依不撓和不公作著倔強的抗爭后來莫非又把心緒給了移剌蒲阿的這位副將,一種驚訝的感覺難以形容,他真是第一次見到契丹人公然不懼、甚至毆打女真人的,或許移剌蒲阿主仆就是雨祈所說的那種自強不息的亡國者
“你知我伯父是誰,我告訴你”那貴婦不依不撓,咬牙忍痛繼續說。
“識相點,別告訴本將軍,免得辱沒門楣在先,禍害全族性命在后。”這時候馬車里傳出個男人的聲音,正是那個和百里飄云私交甚篤的移剌蒲阿,比他副將更威嚴。那貴婦驟然噤聲,既是怕他話中恐嚇,也是因為理屈詞窮事實上她不可能來頭很大,否則也不會兩條腿在路上走了。偏是這樣的半吊子喜歡充富貴。
聽到他們的對話,莫非忽然覺得有些迷惘。
雨祈說的很多話,不知何故都應驗了,其實不是巧合,而是他從前沒關注其它、只選擇性地看金人欺負宋人,而忽視了,那只是強者欺負弱者,并不絕對以國別劃分,其實,就算曾經的淮南、甚至幽凌山莊里,都有著大同小異的際遇
九年前那場淮南爭霸之后,金國使團押送他師父白鷺飛回金,他為了救師犯過連環三城大案,成為金國名捕們懸賞最高的逃犯,最終卻只奪回了白鷺飛被懸在城樓上的尸體。便是那最萬念俱灰的時候他見到了金人對宋人的惡霸欺凌,所以他一回到南宋,就義憤填膺地加入了淮南十五幫,成為司馬黛藍當時的副幫主。
八年前的夔州,義軍歃血為盟之前,宋恒嘲諷他是黃鶴去的兒子,問他“有什么理由抗金”,他回應說“這么多日子,我走南闖北,經過多少地方,每一次告訴別人我是一個宋人的時候,迎來的都是鄙夷的目光我抗金的動機是什么是為了在別的民族面前能夠驕傲地抬起頭,驕傲地告訴他們我是一個堂堂正正的宋人,而不是亡國奴”
當時,若是盜取師父尸體時,遭遇的是今天這一幕,又會如何如果當年就聽雨祈說,“你在路上走,你自卑時便會覺得旁人的目光鄙夷,其實旁人或許就沒有留意你啊,一切都是自己給自己的暗示。”假使那時就有很多人說,總有一日,再沒有金宋的國別,而只有男人和女人罷了
可是,沒有那些若是、如果和假使
衣衫忽而一涼,莫非猛地驚醒,察覺人群早已退散,莫非,你為何會走神
夔州之戰,廣安之戰,定西之戰,隴干之戰,興、亡、榮、辱,莫非,你可還記得
郭昶、寄嘯、李貴、如兒,情、債、義、愛,莫非,你豈能忘卻
你的理想,哪是只維系于那區區一句宣言你還有主公,還有下線,還有那么多知己、麾下、同胞,全都在與你并肩作戰還有你那個降生后就沒見過的兒子,和所有人一起正等著你榮歸故里
莫失,莫忘,你那把斷絮劍,是掀天匿地陣的第十陣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