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噩著這一路不知走出去多遠,雨漸漸止歇,路上行人也多了起來。
不多時,一聲長嘶,幾番拉扯,大街上很快變得熱鬧,原還零散的民眾悉數圍上。
原是適才有輛馬車倉促經過,馬車夫只顧策馬不曾看路,速度飛快地踩進一處大凹坑,將其中集聚的泥水全都軋了出來,噴出足足幾尺水全往周圍濺,最遭殃的當屬左右離得最近的兩個女人,全身都被濺得臟污。
那馬車夫只說了聲“對不住”便準備繼續走,左側衣著華貴些的婦人憤怒上前“趕著去投胎眼睛長腳底下了”
“莫耽誤了移剌將軍的車駕否則你擔待不起”那馬車夫見道歉無用,神色忽而變冷。
莫非腳步一滯,猜到車上可能是移剌蒲阿,據說他在隴陜與寒澤葉交戰時受了傷,所以才被曹王調出西線。
“還道是誰這么蠻橫,原不過是條契丹狗。”貴婦冷笑一聲,“大家評評理這契丹狗趕路,把一坑水全濺到我身上來了,必然洗不干凈你們說,他們要不要賠我衣裳”
“要”看熱鬧的不乏有人湊和,那其中怕就有契丹人。
“哼,貴得他幾輩子賠不起”貴婦頤指氣使。
馬車夫顯然不是尋常車夫,而是移剌蒲阿的副將,既趕路急,又恐驚擾了移剌蒲阿睡覺,可是畢竟理屈詞窮,所以窘得滿頭大汗,這時右側另一個女子上前來、開口說“姐姐,他們錯在馬車踩水坑,是也不是”
“自然”貴婦得意洋洋。
“既然如此,那就換一換,你走中間這水坑,馬車走道旁這坦途”那女子笑著問,倒有幾分雨祈的調皮勁。
圍觀的先是一愣,忽然紛紛為這歪理笑了起來,也不為難這窘迫的馬車夫了,馬車夫略帶感激地望著她。
“你也被濺臟了幫誰說話呢”貴婦冷笑一聲,“難怪不在意,一個渤海人,穿不得幾件好衣裳。”眼看著她倆是附近相熟卻不相交之人。
“姐姐,還是別糾纏了,莫擋著人家軍爺路。”女子以為自己解圍,上來要拉她走。
“誰擋路了”那貴婦卻惱羞成怒,撲上前來就要廝打,那女子始料不及被狠推在泥濘,繼而被那貴婦一屁股坐著壓在下面、完全沒有掙扎的可能。那貴婦揪著她頭發邊打邊罵解氣得很“求饒啊求饒就放過你”
那女子雖然被打卻未曾低頭,眼神中的倔強教莫非心念一動,雨祈曾說過的話驀地闖入他心間,“被毆打的人多半是自己先不抬頭,才會被欺負得抬不起頭,如若自強挺直脊梁,欺軟怕硬的貴族們未必敢隨意打。”果不其然,聽得那女子說“我軍正在反攻南宋,你若攔著要道鬧事,觸犯了要將,耽誤了軍情,只怕是沒命的。”原來那句并非全然嘲笑,而是曉之以理,走坦途的受了走水坑的庇佑,千萬別不識好反而還去責怪。貴婦一愣,對這其中的道理一知半解,卻聽見“沒命的”三字,怕死所以一時不敢再打。
“確實觸犯了要將。”馬車夫看貴婦還壓著女子不肯起,頓然眼神一厲,一鞭直抽出去,刷一聲將那貴婦蕩開老遠,“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這一鞭子你且安心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