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去,都遠去了如兒,不知為何,初見此地山嶺起伏、河谷縱橫,甫一聽到那些彷如埋伏在空氣里的民歌,我便意識到,這是個全然陌生的世界
不只如兒,就連雨祈,都變成了回憶。每當孑然一身穿過街巷、單影孤人進出軍營,他都被現實提醒,那個如影隨形語笑嫣然的小跟班,蘇醒的可能性已經微乎其微,如今這一切全都是為他所害
天明后,外面雖下著大雨,他卻還是借故出了府,沒有別的原因,郢王妃隔三差五歇斯底里,哭得他倍感抑郁,不得不出來呼吸新鮮空氣。
“完顏永功你還我雨祈來”“我寧可自己死,也要換她活著”“雨祈,醒醒看看母妃”呵,現在知道呼天搶地了那為何這些年來都嫌棄她臉上掛著那契丹女人的笑人都是這樣賤,擁有的時候不珍惜。
他打心底里排斥郢王妃,但這口惡氣卻不能出,攥著的拳頭又松開,沒別的原因,他是莫非,是掩日,終究不是黃明哲,不能過多地代入那虛構人物的感情。
所以就這么出來了,渾然不顧府外連綿的秋雨。很快,雨幕就將他視線混淆得模糊,睜眼閉眼,全是雨祈過去的音容笑貌。從她出事的那天起,他就知道今后陪伴他的將會是一生的懺悔、歉疚和苦澀。
渾噩著這一路不知走出去多遠,雨漸漸止歇,路上行人也多了起來。
不多時,一聲長嘶,幾番拉扯,大街上很快變得熱鬧,原還零散的民眾悉數圍上。
原是適才有輛馬車倉促經過,馬車夫只顧策馬不曾看路,速度飛快地踩進一處大凹坑,將其中集聚的泥水全都軋了出來,噴出足足幾尺水全往周圍濺,最遭殃的當屬左右離得最近的兩個女人,全身都被濺得臟污。
那馬車夫只說了聲“對不住”便準備繼續走,左側衣著華貴些的婦人憤怒上前“趕著去投胎眼睛長腳底下了”
“莫耽誤了移剌將軍的車駕否則你擔待不起”那馬車夫見道歉無用,神色忽而變冷。
莫非腳步一滯,猜到車上可能是移剌蒲阿,據說他在隴陜與寒澤葉交戰時受了傷,所以才被曹王調出西線。
“還道是誰這么蠻橫,原不過是條契丹狗。”貴婦冷笑一聲,“大家評評理這契丹狗趕路,把一坑水全濺到我身上來了,必然洗不干凈你們說,他們要不要賠我衣裳”
“要”看熱鬧的不乏有人湊和,那其中怕就有契丹人。
“哼,貴得他幾輩子賠不起”貴婦頤指氣使。
馬車夫顯然不是尋常車夫,而是移剌蒲阿的副將,既趕路急,又恐驚擾了移剌蒲阿睡覺,可是畢竟理屈詞窮,所以窘得滿頭大汗,這時右側另一個女子上前來、開口說“姐姐,他們錯在馬車踩水坑,是也不是”
“自然”貴婦得意洋洋。
“既然如此,那就換一換,你走中間這水坑,馬車走道旁這坦途”那女子笑著問,倒有幾分雨祈的調皮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