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牽念隨口說的這么一句,卻是令黃鶴去聞言一怔,隨即,魁星峁上徐轅對他的策反畫面便再次被拉到了眼前。
年輕時,黃鶴去求功名、欲展才學、爭當矚目焦點,老來后,看到敵我的同僚一個個逝去了,發現新舊的羈絆一個個斬不斷,就算曾經不可一世做了許多荒唐事,到頭來卻發現本心才是最放不下的
“我這是怎么了”黃鶴去緩過神,苦笑嘆了一聲,拍了拍自己頭,你是來策反人的,怎么自己要被第三方策反了
大概是關注宋軍鄧唐據點時,知道吳越和石磊,自己這一雙兒女,竟冒著天下之大不韙在一起
他倆越驚世駭俗,他就在金人尤其是完顏君附的眼前越發光,但這光,強得太刺眼,強得他害怕。
須知,完顏君附雖不像完顏琳那樣高傲、完顏按帶那樣怯懦,但“一次不忠百次不用”,行事素來狠厲,委實也是個難伺候的主。黃鶴去自覺前途渺茫,每每看到如今的宋軍如火如荼、兒女們生活美滿,偶爾,竟真會覺得徐轅的話有道理,故而產生過些許回歸南宋的心念。
小豫王是郢王府的附庸是。錦上添花多,雪中送炭少,很早以前,小豫王就決定了要依附和支持郢王。
兩年前父王薨逝,豫王府五大絕頂高手,被曹王一次吊唁就帶走四個,是可忍孰不可忍當然了他們可以冠冕堂皇地說,他們是為了家國天下,理應雄起,不該雌伏。
“齊良臣,司馬隆,高風雷,梁宿星,你們,好啊”那年他未滿十四歲,眼睜睜地望著那四人接二連三離去,隨后更無奈地聽說,當段亦心不顧危險去山東戰場要將他們勸回頭,他們或以搖頭或以面露難色或以死應答她,哪怕昔年在豫王府里的時候,他們對段亦心明明有著超出戰友的愛護“大義”面前,什么都是空的他恨這些背叛者,委實比恨曹王更甚。
他們口口聲聲要去沙場抗擊外敵、大好武功不應浪費在后方看家護院,可結果呢,去年謝清發那惡鬼引發的河東大亂,波及到了我豫王府時誰來救援若非郢王府的黑虎軍緊要關頭伸出援手,驅趕走了那幫“五岳”賊人,我早就隨著相依為命的段姑姑一同慘死
從那以后,小豫王便做定了雨祈的跟屁蟲,也恨不得看見段亦心和追求她的卿旭瑭在一起。之所以一跑到隴陜戰場就以郢王爺馬首是瞻,不為別的,只是報恩
郢王父子自然洞悉小豫王的這一心思,尤其小郢王完顏琳,這幾日雖住西廂卻是頤指氣使、喧賓奪主,“按帶,派你的人去”“按帶,在哪里可以買”“按帶,今夜你陪我”
呼來喝去,一則完顏琳被賜名為“琳”向來都自覺高人一等,對常牽念丁志遠等人全都是這樣一副凌駕態度,二則完顏琳料定小豫王是被恩情死死綁住的“自己人”,既然是一體,便用不著對他保留任何心機、掩藏任何脾氣,三則,完顏琳作為哥哥,到底也怪他們豫王府沒照顧好雨祈,認為小豫王做什么都是應該的、“欠我們雨祈的”。
不過,完顏永功對小豫王和常牽念都不可能是這般高高在上。
知子莫如父,郢王私下給完顏琳寫了信,語重心長,對他強調“善待常牽念、丁志遠,莫要為淵驅魚,害黑虎軍軍心離析。”不過,郢王到底還是忘了寫一句讓他善待小豫王了。潛意識里,可能是郢王意識到小豫王會逆來順受,或者也覺得雨祈出了事豫王府有責任吧。
完顏琳收到信是電閃雷鳴后的第三日清早,當即聽父王的話向常牽念低頭求和、賠禮道歉,“前晚上不該隨便懷疑常大人的忠誠”。郢王信中說得清楚,常牽念是我的替身、郢王府的大管家、黑虎軍的功臣,絕對不要中了曹王府的離間計自毀長城。完顏琳腦子簡單,想來父王說的不錯,不過還是覺得自己放低姿態可恥,一轉身,這口氣就要往旁人身上撒,轉角逮到小豫王和段亦心,便立刻尋著由頭放過去“按帶,張從正呢怎么還未請來”
“啊張神醫,好像又去別處云游了,只聽說有個學徒在城東,我,我已經派人去請”小豫王神色緊張。
“派人去難怪去了這么久、就在城東都沒來,不是應該由按帶你親自去請”完顏琳隔老遠都能聽見母妃的哭嚎,實在既揪心也嫌煩,不由得皺起眉,語氣愈發地不好。
“小王爺,能否對我們小王爺客氣些”段亦心說話直,趕緊護主,“怎么說,這也是豫王府的宅邸,還請小王爺您留三分薄面。”
“段姑姑”小豫王拉著段亦心衣袖示意別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