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土牽掛,袍澤之情,又當如何可是這幾個月,他竟和郢王府的人們也產生出了過命的交情,教他這樣的至情至性如何可以割舍那天清早,他自覺魂魄被那一幕朦朧的秋雨抽離,竟然排宕開了前些年的凌云壯志,也模糊了從前有人夤夜為他挑燈補衣的記憶。他只知道,他接下來的價值沒有其余,當務之急正是為了雨祈救郢王。
一陣冷風驟然吹過,似是來自八年前荒原上的長江邊上,沖撞得他胸口隱隱作疼
“我抗金的動機是什么是為了在別的民族面前能夠驕傲地抬起頭,驕傲地告訴他們我是一個堂堂正正的宋人,而不是亡國奴”他的抗金理想,確實不只是這樣一句宣言,可是,這卻是他抗金的根基,失去它,完全站不穩抗金都不可能了,又怎能當細作
“她是怎樣的蚍蜉撼樹,竟要去與你的理想對抗”雪舞曾問過他。他卻一直不知道,雨祈根本沒摧毀他的理想,而只是將之向下兼容經此一役,他不僅對鄧唐的同胞感愧,更是把南陽的郢王府金兵視為己任,或許,程掌門與他區區一面,也是看透了這一點才堅持將他推開
近十年來恍如一夢,無路可循因果難覓。
不管是常牽念所說救郢王要緊,還是程凌霄所言勢必向主公澄清,上天都給他指點了一條再明顯不過的路,趁著常牽念臥薪嘗膽隱居在此,他去江淮,找林阡辯白,與故人冰釋,絕不背不該背的罪。
在那之后,他還應該得到一把暌違數月的斷絮劍,使他的戰力恢復到足以去戰曹王、救郢王。
十月廿五,烏古論慶壽以騎兵八千攻棗陽,李思溫、魚張二苦戰一晝夜后,潰不成軍,被長驅直入不說,還險些全軍覆沒。箭如雨下,粉碎邊緣,忽然側路殺出一人一騎,持刃滾掃,席卷而去,乍看竟是“盟王的無法無天”,然而定睛一瞧,策馬的卻是那女扮男裝的柳聞因,手中提攜的武器也不是林阡飲恨刀
那又如何寒星槍照樣威猛得追命奪魂,先對著漫天箭矢左右滌蕩,后又借戰馬之神威,沖著那烏古論慶壽發起挑戰,不讓須眉,何以為懼
“柳姑娘好槍法”莫如持斷絮劍從旁掠陣,看她扎招迅猛、絞式流暢、掃勢威風,自然為盟軍兵馬放下心。
“莫夫人也不賴”柳聞因一笑,英氣逼人,她今夜才隨天驕到中線戰場,之所以會這么及時地前來救局,是因為金軍中有人事先知會了天驕,才令她可以熟知此間地形、有哪條小路可抄,也同時清楚烏古論慶壽的武功路數、有哪些破綻可擊破
不過她自然不知,那人不是別人,正是魁星峁上就差點被天驕說服的黃鶴去;親生子女慘死眼前而救不得,未來主公從頭到尾就猜忌,感到前途無望、又想落葉歸根的他,神奇地從這一戰開始把立場轉回了南宋,居然當起了無名無分的間諜來,實在是天驕來到河南的第一份厚禮。
黃鶴去說,這一戰,他只求烏古論慶壽、移剌蒲阿和完顏君附死,給他的吳越和石磊報仇,要求一致,自然與盟軍一拍即合。黃鶴去還說,他想通了,就做張遼、賈詡,哪怕呂布、孟達。
徐轅喜出望外,也不免嘆息失去個莫非卻得到個黃鶴去,這兩父子的路是交叉的嗎
徐轅、越風千里奔襲,卻是為救援青城四弟子如今所在,彼處,早已不是鄧州,而是金軍高手最為林立的光化。
早在收到第一封中線敗報開始,吟兒就想對林阡問出這個疑惑金軍的情報網一早就撒在了金宋之爭不假,可是宋軍呢,難道就全都在關注金軍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