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軍閃電打擊、真州宋軍慘敗,達到這兩個條件,郭倪他未必敢援。”紇石烈子仁思路倏然清晰,不需要仆散揆再進一步挑明了,當即下令,“東方文修,你來我帳中”
從出謀劃策到付諸行動,不過幾個時辰而已,仆散揆勾勒的宏偉藍圖便被紇石烈子仁全部以實景呈現
閃電打擊,故而連滅魂都不曾及時窺探到這一情報;
宋軍慘敗,敗得慘烈也便罷了,紇石烈子仁為了解氣同時也是為嚇唬郭倪,下令要東方文修直接暴戾地就地“斬兩萬余人”
陰霾了數日打哪哪都久攻不下的金軍,總算在真州打了一場揚眉吐氣的漂亮仗,身處揚州的郭倪雖然第一時間遣人去救,但途中聞知真州慘狀,部下喧嘩竟不戰而潰郭倪比紇石烈子仁想象中還要不堪,竟然直接棄揚州而逃,若非楊宋賢與葉文暄合兵,南宋直接從這個破綻拉開國破家亡的序幕
若非他倆一個是韓胄偏愛一個是葉適親侄、以他們的人格魅力吸引和聚集了不少官軍回來死守,仆散揆與紇石烈子仁豈止“麾軍進駐瓦梁河,控制真、揚諸路要沖”這般簡單早就渡過長江撞府穿州直抵京都了
饒是如此,仆散揆沿江上下布陣,已使得江南地區大震。
作為真州之戰金軍的最大功臣,東方文修顯然受到了紇石烈子仁的不吝夸贊,自覺實現了父志和自我的他,回到房中掩起門來,得意之際其實不無心事,時至今日卻已沒幾個親近的人好商量。
點燈照亮,一隅暗處被縛的,正是多年前他還在建康府當一個傭人“阿財”的時候,就對他青眼有加、不惜展開熱烈追求的官家大小姐賀思遠,這些年來,他倆明明余情未了卻總是隔著戰場遙遙相望。難以向她訴說這些年他有多不容易或者他有多想讓她看到他后來擁有的一切,直到這場真州之戰,他總算可以把身為敵軍主將的她俘虜到他身旁,一字一句仔仔細細地對她訴衷腸。
“思遠。”他高興,他感慨萬千,他迫不及待抽去她口中布條,只記得盡可能顯露自己的今非昔比,卻忽略了她臉上斑斑血跡和條條黑印,“你知道嗎,川宇和崇力,也來了淮西”見她臉色微變,他笑而強調,“崇力他,這幾日就在我帳下,川宇他,也快了,哈哈,都是故人啊。”
她愕然、驚恐地聽了一句又一句,確定她聽的一個字都沒有錯,如何相信,怎么接受,早該想通眼前人相貌堂堂也的確就是九年前的那一個,可是稱謂變了,神態變了,語氣變了,什么都變了,他已經走了九年了,只有她死死賴在原地不肯動,直到此刻的重逢將她硬生生抽出了江湖置入沙場,雙眸一黯“你,你,早就忘了本了。”
他沒想到她不僅不為他現在的榮光高興,反而愀然含淚說出這樣的一句,臉色一變,咧嘴笑道“呵呵,何謂本我在建康府過的是什么日子你忘了嗎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看人臉色、豬狗不如比不得他們那群錦衣玉食”他說的是欺負他的秦二少、秦三少、一家又一家的少爺、還有他母親病重時看他窮酸連藥都不肯賣的店鋪主人,那些,不過是欺負他的人里滄海一粟。誰說屠殺真州是紇石烈子仁打不下的解氣啊,那根本是東方文修逆襲了前半生的泄憤,那不是軍令而是自發
“你的父親,追名逐利降金,母親她卻不愿同流合污,我初聽時不以為意,后來才知那就是我倆。”賀思遠制止了眼中淚水,憂傷回憶著前些年去世的他的母親,“她臨終前等不到你,只能由我侍奉在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