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哉對浩然,青松對寒山,孤云對雪海,一劍復一劍,交錯連環,誰淪陷誰的境中不得而知。只感受到冷芒流泄,無論青氣白光都一樣清澈,核心處對峙的分明兩個最幸運的天之驕子。
算上掀天匿地陣,這已是他們的第三次正面沖突,與林阡正在逼近完顏永璉不同,獨孤早已無限逼近甚至即將超出。
這樣的平衡恰巧出現在此刻林阡與和尚的刀筆之間。適才林阡完全忘記了獨孤是自己的安排,一方面是因為沒把握獨孤真的會在,另一方面是對和尚的突襲倍感意外。但獨孤既然來了也將他從入魔的邊緣一把拽出都什么時候了,還不能忍這立場的突變嗎。
曾都恩怨兩銷,今已烽煙四起。哪怕有恩于自己的師父,也必須打得你死我活。
和尚同樣沒有保留,一旦與他單獨對攻,便不再是“念長風”“快雪時晴”那類尋常招式,而是“纖纖乎似初月之出天涯,落落乎猶眾星之列河漢”這般的至烈殺招,天色全黑,光景西馳,戰場上火把全亮,一瞬間又都全熄
那是林阡飲恨刀的極速劈斬,群山動,大旗翻,火光豈能不被掠奪。劍走青,刀走黑,果不其然,看到林阡這大劈大砍,硬擋硬架,洶涌如潮,才知道適才他和王爺的廝拼表面看那般波瀾不驚,原來大多都是王爺的特色在鋪展。
如今王爺與獨孤的劍斗依然瀟灑,對比一看,真正是君子佩劍、俠盜持刀了。
因這刀風掀起,陣前黃沙澎湃,撲得光線時明時滅,唯一不受干擾的還是核心那兩個最強者。他們的劍影仍在相互刺挑時反復閃映,給自己照明給對方鋪設死路,老者手中的不再是劍,而是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影、鏡中之像,形無痕而意無窮。少年人不如他那般空虛、神妙,所以一個時辰之內多半要吃虧兩次,卻又秉著一顆“第二何用,只爭第一”的輕狂之心而不停扳平,繼續酣戰。
就這般,滿滿一個大散關,兵對兵,將對將,都全部陷入了膠著,煎熬了好像有足足萬代,終等到天色亮起,卻從核心到邊界都還在持平
看天亮了起來,兩軍欣慰至極,總算渡過了煎熬但他們高興得太早了,這才不過是開始而已,獨孤清絕完顏永璉、林阡和尚、凌大杰厲風行、卿旭瑭西海龍金陵他們后來又打了足足三日三夜,大散關都不能說是淪陷了還是收復了
而就在第二日的正午時分,林阡在陣前聽聞戰報,說西和、成州、階州等地均有亂象,自然大急,怕李好義、薛九齡、宋恒難以匹敵高手堂其余人,遂平添了一絲急功近利之心,和尚知道此一時彼一時,“此刻如果徒兒入魔,無人可以將他壓制,非但不會使宋軍大敗,反而會害得兩軍兩敗俱傷”,打定主意,一邊打判官筆一邊給他念經,同時還要防止林阡悟性太高沉淀了心境、又參出新一層刀意來進階總之和尚既要壓制他入魔又要制止他進步,堪稱此戰最疲累。
說來也奇,如果不是因為收了這個寶貝徒弟,和尚是絕對不會撿起那本早已丟掉的佛經的作為一個佛門的半吊子,他近來也在逐漸領悟洗髓經里的一致、同歸之意,所以自身武功突飛猛進,足夠與林阡抗衡;并且他熟知哪些經文會對林阡產生積極影響,那些就堅決不告訴林阡,反而全念的是干擾他又不會對他有害的
林阡實力其實已經在和尚之上,奈何這層師徒關系給了和尚太大便利,于是在這場大散關之戰中完全無法爆發或提升,二人堪堪打成平手,破局關鍵就只能在旁人身上。
眾人身體都不是鐵打,狀態逐步開始下滑,卻是那第三天日暮時候,缺失最強意境的獨孤清絕終于被完顏永璉發現了破解之法,步林阡后塵陷進了對方鋪墊的二十回合劍局之中,勉強殺出生天,四面險象籠蓋。
一息,漫天遍地都陣列著冥滅劍氣,內蘊陰陽,神圣威嚴,不容喘息地向著他這唯一目標轟砸,而他,預感到這可能是他人生中的最后一劍,所以又有點后悔了像玉皇山上一樣后悔,為什么要給林阡擋一掌,錯過了和淵聲的交手,憑什么我要給他林阡擋災劫,把我自己這天下第一葬送
是啊后悔死了,就因為林阡寫信要他赴約,林阡說的是大散關之約,但他那時記起了云霧山之約,九年前,意氣風發的少男少女,在云霧山上有個北伐抗金之約他是無冕之王,他卻游離在外,錯過了太多屬于大家的征伐,最遺憾的便是沒能挽住那個在建康城互訴壯志的洪瀚抒。
他的靈魂陡然飄到若干年前的京口北固山上,也是同樣一個寒冷的夜晚,他在“天下第一江山”登臨送目,猶豫著“天下第一”和“江山”能不能分開來讀,可笑的是,現今他卻想將兩者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