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初上,林寒澗肅,暗流洶涌,猿莫敢嘯。
葉闌珊等人趕到傷員聚集地時,聽聞越風率眾尚在東邊殿后,相距不到一里,刀兵隱約可聽。近前柏樹的葉子一陣陣地紛揚而落,與晚風引起的縱降不同,大多像是被鋒芒橫掃。
“不宜久留,繼續后撤。”葉闌珊一邊救治重傷,一邊指引輕傷先走。真想不到,外表看似文靜的她,發起號令來毫不含糊,但是她對越風竟無半點擔憂之情
段亦心從旁看見,不由得心中疑惑,直到又一陣強風勁掃,瘦弱些的差點被吹跑、強悍些的也不自覺傾斜、那場面半點都沒夸張段亦心勉強拄刀定在原地,猜到那是赫赫有名的撫今鞭引起,因為除了他還能有誰暗嘆,越將軍武功絕頂,難怪越夫人篤定。
然而,雙拳難敵四手,據說敵人約有十倍,埋伏在此以逸待勞,而越風畢竟是突然聞訊、匆促從另一處趕來相援段亦心忖度情況險急,一聽還有傷兵未能退下前線,便不假思索運起輕功前去,既能助越風一臂之力,也可為葉闌珊多爭取些時間。
西陵峽地處三峽東段,自古江流兇險,兩側峭壁雄峙,夾岸林木蔥蘢,一路過去,直感慨此地風光醉人偏偏又殺人無數。
遠遠就在百余人中最先看到那號稱“一鞭可度四季風”的撫今鞭,出手便是神威千重,縱揮之間金光萬變。鞭法之快,過片倒片;勁力之強,非死即傷;颶風過境無論敵我,都是目為之停、氣為之奪。
撫今鞭越風,那是天驕為林阡在襄陽軍中抽調出來的最強增補,金軍本來就是埋伏在這里對他圍點打援的,誰想初度交手竟成他個人表演、精銳們全都被打成了草芥強攻能力如此可怕,敵首更要著重對付電閃之間,斜路陡然竄出兩個身影,一左一右齊朝越風夾擊,段亦心自覺來得正是時候,正要去打,忽而一怔,本能躍入戰局繼續戰斗,那人見到她也是一愣,三錘之后,方說“五妹”
“高將軍,錘法見長了。”段亦心冷若冰霜語帶威嚴,極速將她手中刀回鞘換作長鏈。曾共事于豫王府,他們互相熟知對方的路數和破綻,所以她對于怎樣打高風雷一直心中有數。饒是如此,一年多沒見,她掂量起他已經今非昔比,過去的那些錘法破綻,此刻就像光陰般悄無聲息流淌過她的指間,接二連三地向她宣告湮滅。
高風雷相貌所致,素來是“不管悲喜都好像在皺眉瞪人”,唯有在見到段亦心時才逼著自己想對她溫和些,奈何她第一句話就跟他劃清界限,噎得他一下就沒話說只得繼續皺眉眼見她素衣起舞,表面輕柔迷離,內涵以柔克剛,不停進攻意欲擊破他防線,他知道那是“意欲”不是“妄想”,她做得到故而把心一橫,沖著她加大了用錘力道,然而她柔韌肢體籠罩在他的雷霆之擊下端的是不遑多讓,鏈勢如電,一次次直鎖重錘。
“五妹”再怎么信念沖突,高風雷還是想將她說服,“當年只是山東有匪,如今已然天下大亂,希望你靜下心想”為了說話,不得不錯過某些殺招,說話間隙,反倒被她的長鏈逼退了兩三步,高風雷說得斷斷續續毫無氣勢,“這就是大哥與你說的戰爭來時匹夫有責,這就是二哥用命完成的,置身疆場拋顱灑血五妹我不怪你,我也是慢慢地才懂,大哥二哥為什么誓死效忠曹王,因為他心系天下”
“舊主可拋,何談天下與其追逐所謂大義,不如全心守著根本”段亦心不像他那般心猿意馬,長鏈旋擊,爐火純青,漸入佳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