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軒轅九燁笑而搖頭,目中一縷明顯鄙夷,“寧可自戕也不愿去報復南宋江湖、新娘被親生哥哥搶走還不爭、說什么眷戀祖國大好河山的懦夫”
“那是過去。過去我也遺憾地看見他只退不進、只守不攻。”戰狼搖頭,“物極必反,退到極致必有反擊。是時候讓林阡月盈則虧,由他林陌打一場絕處逢生。曹王府將會為了王爺全力支持。”
“然而,何時才到極致”軒轅九燁繼續否決,“單是那場掀天匿地陣,金軍也為他犧牲了不少人,他雖抱歉惋惜,仍然不曾為了這些死去的戰友去敵對他曾經的家國。南征之時,仆散大人強行將他塞在紇石烈子仁麾下,然而他卻做了徐庶、建功立業還不及他家仆崇力和東方文修多。”
“現在就是極致。東線這經歷,看似他毫無建樹,實則已脫胎換骨臘八前夜我從建康撤離,后來才聽聞,同一晚他被所有故知孤立,連難得全心信任他的崇力也死在了鳳簫吟手里,終于徹徹底底地一無所有。那是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從那之后他性情大變。如今重回西線,他已和離開前的徐庶不同,否則,怎可能參與亂局還劫持了圣上”
“師兄的意思是”他也想起漩渦里那個人的眉眼,酷似那個只攻不守、堅毅決然的林阡。
“他給自己的韁鎖,全已被林阡和鳳簫吟刀劍斬落,如今根本對南宋江湖充滿憎恨,也完全丟棄了過去的個人志向,很容易就被推動而不再自控。至于什么故土、家國、百姓他早是個無家無國無立足境地之人,對他而言金宋的家國有何區別本就沒什么區別。所以,給他看我方軍民的困頓,他自會觸動,必當仁不讓。萬事開頭難,上陣便下不來。”戰狼出謀從來神速。
“也好。可以循序漸進,將他推上戰場、從外圍向林阡切入,總有一天,他二人會正面遇上。”軒轅九燁終于完全接受,重新看著杯中酒,或許師兄說得對,林陌才是天命所歸是天命埋伏在林阡后面的那一個
被戰狼和軒轅九燁這兩個陰謀家徹底料中,初到會寧,八方受敵,尸橫遍野,血流成河,這里和東線完全相反,一直是林阡對金軍壓迫包圍。望著金軍的滿目蕭條林陌本來就有些悲憫,又有十三四歲的尋常小兵對他哭求,大人,適才有個林匪將我哥哥生擒去了,我追不上、打不過,您能救他回來嗎,那小兵,像極了多年前他在建康看見的崇力“哥哥病了好多天啦大夫說要喝雞湯家里買不起雞湯”
他雖只是沿途經過,卻終究主動上陣救人,然而這一上陣,便注定覆水難收。戰狼只是那么悄然而然的輕輕一推,便給了林陌一次看似不起眼的服眾戰功,并且逼迫他踏上了公然和林阡敵對的戰路。
逼迫沒有,一切都是剛剛好。這是他最理想缺失的時候,這是他最渴求擁躉的時候,從不起眼的當地土匪到真正的抗金聯盟,從華一方的大弟子到華一方,所謂的“林匪”,一次比一次大,一個比一個熟悉,他怎可能猜不到曹王府在想什么。先前已經被騙過一次又一次,他怎會看不透戰狼的伎倆可他漸漸發現,原來他是自愿的。
一味的隱忍、退讓有用嗎背負了那樣多的冤屈還一聲不吭、諸事不問,只想維護著胸中那顆被越削越薄的初心,結果卻又換來了什么蜀人還是把他視為奸細、淮民還是把他視為仇敵,他就跟曹王一樣,越謙恭越被得寸進尺,他不要重蹈覆轍當第二個曹王于私,他還有養父、母親、崇力、自己的仇恨要雪、公道要討,于公,他也不能任由著某些人假借“大義”之名行不義之事逍遙法外
諸如華一方那些道貌岸然之輩,憑什么說他們才能一統天下而非得由我林陌犧牲為何必須是要用我的血來為林阡的功業鋪路、林阡他又到底是神是魔我、又何苦一定要為了維護他們的利益、被追殺到天地不容還要為他們忍氣吞聲不再逃避,不再束縛自己,最好的辦法、最快的途徑,便是繼承曹王的所有資本,堂堂正正地站到林阡的正對面,奪回本屬于我林陌的清白和尊嚴、原屬于我林陌的刀和目標
剛入金的時候他想先去北疆、遠離南宋,過著與世無爭、非阡非陌的生活,然而他慢慢徹悟,像他這樣的人,注定遠離不了紛擾,不爭便一定會被宵小們趕盡殺絕,爭就必須凌駕于林阡夫婦之上。可笑的是,他自保還擊唯一的辦法和途徑,居然是這樣一個極端的手段“那個你曾經想保護的國,最后你不得不傷害它。”
他何嘗愿意,但別無他法。那些,注定都是曾經了,河山、民眾,和武林、江湖一樣,真的沒什么好熱愛好留戀,因為,他連有關國別的理想和愛恨都沒了。能有的,也只關于正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