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怎么好意思”吟兒忽然記起來曼陀羅對林陌情深義重,一邊收下一邊查驗,“長話短說吧。”
“我不忍再見到駙馬念茫然不悟身何處,他今次帶兵打自己的故鄉心里一定很痛苦”曼陀羅目中盡然凄苦。
吟兒立馬把手里東西塞了回去,冷笑“所以做過了還想再立個牌坊你可知這幾個月在他刀下死傷的昔日戰友和麾下有多少”
“不,我知道他早已不介意自己在宋盟心中的聲名,也并不希望這世上還有哪個宋人能寬恕他。而且在我看來,他是沒錯的,并不需要誰寬恕。”曼陀羅繼續以憐惜的語氣。
“這倒奇了他自認為沒錯,你也能理解他,不就夠了攔我作甚”她其實能理解曼陀羅對林陌的一片癡心,可是還蹊蹺曼陀羅為什么硬是要攔住她。
“他并不需要我的理解。我走不進他的心,也給不了他有用的支持。”曼陀羅眼圈微紅,“戰地里,扶風公主不在。我希望多一個人站在他身邊安慰他,那個人最好是他心上的人,可他心上向來都走不進旁人”
“傻姑娘。”吟兒一愣,敵意早就少了大半,“可我是斷然不會理解他,也早就與他沒關系了。”她意識到,這個黑衫女子雖然武功殺傷厲害,心思卻是單純得猶如一張白紙,居然這樣異想天開地想把自己拉攏到林陌身邊安慰和取暖可剛剛已經唇槍舌劍過了,絕對給了林陌當頭一盆透心涼的冷水。
“聽我說盟主我知道你和他的決裂,發生在建康那一戰,其實那一戰充滿了誤會。”曼陀羅含淚連連搖頭,“他雖被紇石烈子仁強塞在征南大軍中,卻從來都是逍遙于世外、不謀劃一策的,那天他那么巧出現在建康,真的如他所言只是想帶走一故土,可惜陳淪姑娘和盟主一樣會錯了意,陳淪姑娘愛駙馬至深而接受不了現實,所以當著盟主的面跳江自盡,并非駙馬與我毀諾濫殺無辜,更不像淮民所指喪盡天良”
“唉”吟兒長嘆一聲,和性格相近的人說話就是不費力氣,靜下心來聽時,她居然完全聽明白了,“我懂了。從去年臘八被淮民們誤會開始,他一點點地被迫割舍了他的過去。而我,真是把他推到今天這一步的始作俑者。”難以想象如果她是林陌,興州大火、環慶婚宴、建康交鋒、靜寧喪母,經歷了被江湖、愛人、民眾、親人全體拋棄的種種困苦,能不能做出比林陌更好的選擇
“所以盟主能理解他、支持他了嗎”曼陀羅大有破涕為笑的征兆。
“不能支持,不過,好像可以理解了”她一邊把奇珍異寶又收下,一邊望著一臉無辜的曼陀羅,想,難怪林陌在金國的擁躉越來越多,因為他們所有人都認同那句當他無家可歸,而祖國先執行不義,叛變才是他悲壯的正道。
事已至此,不管林陌原先再怎么無辜,他真的已經和短刀谷兵戎相見,無回頭路;那她,也是時候跟她十年來想拉回林陌的妄念一刀兩斷了是時候放棄素來想要他改錯和懺悔的執著,同時,也是對得理不饒人的自己做一個妥協與和解“既然他有苦衷,那我和他從此就堂堂正正做一對兩不相欠、再也不去論誰對誰錯誰該道歉的敵人吧。”這話一出口,她自覺如釋重負,十年來對他的愧疚、期待、厭惡、痛恨全然煙消云散,化為虛無,大有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的感覺。
拿人家的手短,她想,將來若有閑暇,她倒是可以幫曼陀羅去林陌面前露露臉
不過,閑暇還早得很,眼下,戰事已經足夠令她焦頭爛額了。
所幸回到兩軍交界時,等候她多時的林美材告訴她一個好消息找到林阡了
“當真”吟兒眼前一亮,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越溟河,紫竹林。”林美材邊走邊對她說,還好柳聞因一直緊跟著他才沒丟。而為了安撫林阡的暴躁情緒,聞訊后淵聲浣塵、憂吾思、天衍門都已陸續趕去。
“太好了,我們要搶占先機,確保給父親呈現出一個還有救的他”吟兒當然更希望林阡還有救,若然他處于一個半神半魔的平衡,她正好可以近水樓臺地先把他控制穩妥。如此,金宋之間就可以暫時地偃旗息鼓,先合作幫林阡把眼前的掀天匿地陣徹底制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