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清真人說得正氣凜然,可是慕容雍的眉頭卻緊緊地擰在了一起,品出了對方的敷衍與推托。
“呵呵”顧燕飛燦然一笑,笑中卻帶著毫不掩飾的嘲弄,打斷了上清真人后面的話。
“沖喜借運,這運是借給慕容老夫人,還是借給道長你”顧燕飛的聲音也染上了雪的冰涼,絲絲的涼意滲入人的心扉。
上清真人的面色又是微微一變,心里驚疑不定。
京城何時出現了這樣的人物
“沾染上生死因果,還想入道”顧燕飛字字帶著鋒芒,不客氣地直往對方的心窩處戳,“你真是想多了。”
最后一個字故意拖了個長音,譏誚而又靈動。
上回,上清來侯府給太夫人醫治時,顧燕飛便看出來,上清不是那等子坑蒙拐騙的假道士,他有天賦,有靈根,更有幾分真本事,若不是這個小世界靈氣實在是太過微弱,他是可以引氣入體的。
只可惜啊,他急于求成,心術不正
“這輩子,你與修道再無緣。”顧燕飛搖了搖頭,眼眸如水般清而淡,神色間自有一股不染凡塵煙火的超然。
她比上清真人矮了一寸,但此時此刻,上清莫名地感覺對方仿佛置身云端之上,居高臨下地俯瞰著自己。
兩人明明很近,卻又好像很遠,似乎他們之間隔著一道名為“道”的門,她入了道,而自己還在那道門外。
上清真人有一瞬間的失神,就仿佛自己被那雙明澈的眼眸里里外外地看透了,自己的經歷,自己的境界,自己的秘密
對方是海,他就不過是清澈見底的溪流,被人一覽無遺。
這些年來,從來都是他俯瞰別人,從來都是別人膜拜他;
而現在,這么一個十幾歲的少女竟讓他覺得倍感壓力,覺得無所遁形。
他潛心修道幾十年,才終有小成,通曉五經六甲,精通占符煉丹,可在她面前似乎這些根本就不值一提
上清真人的心口發緊,體內的那一絲絲寒意急速蔓延,如同一張巨大的冰網將他緊緊地束縛其上。
他的神情從震驚、疑惑到茫然,惶恐,不安最后還是強撐住了,維持著一層岌岌可危的外殼。
“胡說八道。”上清真人強撐著迎上了顧燕飛的眼眸,語氣冷硬地說道。
即便心里略有一絲不安,但他還是不信,不愿信,也不敢信。
點點雪花飄在他的烏黑沒有一根銀發的頭發上,像是為他添了幾根銀絲,平添幾分蒼老的感覺。
至于顧燕飛的頭上,早有顧淵殷勤地為她撐起了一把桐油傘,遮擋著這外面的風風雪雪。
顧燕飛摸了摸下巴,歪著小臉看著上清真人,慢慢地、篤定地說道“你是不是最近幾年已經毫無寸進”
上清真人那張名為“仙風道骨”的面具再次出現了裂痕,震驚之色裸地寫在了臉上,震驚隨即就轉為了驚懼。
對方說中了他最害怕的一件事
一時間,上清真人感覺自己似乎又回到了二十來歲時,從無量觀外仰望著師傅時的那段歲月。
她與他根本就不在一個境界上。
顧燕飛“噗嗤”一聲笑了,笑聲如銀鈴,似春風,笑容狡黠靈動而又慵懶。
她語聲淡淡地吐出三個字“你,活,該”
一陣寒風刮過,空中的細雪被吹散,迎頭潑灑在了上清真人的臉上,仿佛當頭往他身上倒了一桶冰水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