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清一邊往前走,一邊漫不經意地掃視著周圍,目光掃過顧燕飛時,原本面無表情的臉龐瞬間一沉,眸光陰戾如梟,如刀子般刮過顧燕飛的臉頰。
“是你”
上清一字一頓地說道,眼里根本就看不到皇帝,看不到楚翊,也看不到其他人,目光中唯有顧燕飛一人。
就仿佛這里也唯有顧燕飛一人值得他入目,其他人都不過是微不足道的螻蟻而已。
“上清,你可認得這個”
顧燕飛捧起了那個木匣子,抽開蓋子,將匣子里的那只形貌猙獰的百足血蠱露了出來,單刀直入地質問道。
“”上清驚疑不定地瞪大了眼,枯瘦的面龐扭曲如惡鬼。
這是血蠱
可血蠱怎么會被取出來了
上清原本的氣定神閑在瞬間消失殆盡,如墜冰窖。
慕容家的事后,上清就曾反復復盤,仔細琢磨過整件事
顧燕飛能撕掉慕容家的符紙,顧燕飛能看透沖喜借運之術,顧燕飛看出了他近幾年道行受阻
當日她說話時邏輯嚴謹,有條不紊,不像是事先有人指點,種種線索全都指向了一點,顧燕飛是一個道行極高之人。
這個認知,非但沒有令上清釋然,反而讓他更加不明白了一個得道之人,理應避世修行,以正大道。為什么還要理會凡塵之事
“你可認得這個”顧燕飛再問了一遍,唇角噙著一抹霜雪般清冷的笑。
她的眼神通透,深邃如浩瀚星空,一切了然于心。
上清再一次感受到去歲臘月在定遠侯府時被顧燕飛壓制的感覺,那種被人俯瞰的卑微感,那種可望可不及的距離感。
他忍不住就移開了目光,卻見周圍那些百姓看著他的眼神與神情都變了。
從前他們看著他的目光是敬仰,而現在是憎惡,是唾棄,是不屑,是輕蔑一道道目光都像是帶了刺。
上清心口一緊,可以想象到,事情的發展已經超出了他的預料。
剛剛趙讓帶人來押自己出宮,上清只以為自己是要被送回無量觀了,現在他終于明白了,這事怕沒法輕輕放下了。
但即便如此,上清也沒露出一絲怯色。
他昂首而立,定了定神,直視著顧燕飛的眼眸,揚聲否認道“不認得。”
趙讓看了眼皇帝難看的臉色,開口斥道“上清,你給大公主下蠱,現在罪證確鑿,你還敢矢口否認”
“貧道冤枉”上清也不行禮,就這么垂手而立,一派坦然地為自己辯護,“貧道不曾對大公主殿下下蠱。”
“太醫院以及宮中上下皆知貧道這五年內數次救大公主于病危之中,卻從不曾以此向皇上索要過榮華富貴。”
“大公主這回病重,貧道提出可用心丹相救,也是怕皇上怪罪貧道無能。說到底,做與不做還取決于皇上。”
“貧道問心無愧。”
上清這一番話說得冠冕堂皇,把自己撇得干干凈凈,腰桿挺得筆直。
今上既然要做仁君,就難免束手束腳,這要是從前那位殺伐果斷的太祖皇帝,根本就不會讓他有站在這里申辯的機會。
“何必廢話。”顧燕飛朝上清走近了一步,淡淡道,“這蠱是會認主的,你認與不認都無妨。”
她右手的手指輕輕地叩了一下那只木匣子。
匣子里,原本一動不動裝死的血蠱忽然振翅,急速地從匣子中飛出,朝上清的方向飛去,快得變成一道紅影。
然而,顧燕飛出手比那只蠱蟲還快,如電似風,既快又狠,就這么隨手一捏,又將那只血蠱的觸須準確地捏在了指間。
那只赤紅猙獰的血蠱距離上清的鼻尖只差兩寸,血蠱的翅膀還在嗡嗡地震動著,上清卻是紋絲不動,既無惶恐,也無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