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孩子最是容易夭折的。”
他粗獷的臉龐上露出一絲訕笑。
楚翊端起手邊的梅蘭竹三君子琺瑯茶盅,慢慢地喝著茶,不置可否。
方懷睿看著楚翊清雋的側臉,心也一點點地提了上去,額頭微微滲出冷汗。
喝了兩口茶后,楚翊放下了茶盅,這才轉頭朝方懷睿看來,揚唇笑了。
“英國公真是這樣想的”
他的笑容還是那般溫雅,在窗口的陽光照耀下,令人覺得眼前一亮。
看在方懷睿的眼里,卻令他心里發寒。
方懷睿簡直是欲哭無淚,大皇子這話說的
他心里第一百零一遍地咒罵起了庾氏娶妻不賢禍三代,古人誠不欺我也
他此刻就等于是走在了一條鋼絲上,下方是萬丈深淵,只要一步錯,連英國公府都會跌落深淵,整個覆滅。
楚翊也不等方懷睿回答,語氣平靜地說道“前朝那位弘武帝留下的遺腹子的確死了。”
“死于二十余年前。”
方懷睿的眼睛霎時間亮了,如蒙大赦,瞬間松了口氣。
太好了
他強忍著沒笑出來,表情古怪地端起茶盅喝了口茶,給自己壓壓驚。
楚翊的目光從方懷睿的身上抽了回來,轉而望向了窗外庭院里中的幾叢翠竹,接著道“不過,這位前朝皇子還留下了一個兒子。”
“這些年來,庾家以他的名義暗暗地招攬前朝余孽,在豫州招兵買馬,鍛造兵器,并暗中勾連了南越,往南越私運火器和鐵礦石。”
“英國公,庾家這鐵礦石是哪兒來的”
“”方懷睿眼角抽了抽,無言以對。
庾家用英國公府的名字私占鐵礦,這是大皇子早就知道的。
還問還問
楚翊慢條斯理地還在說著“這一次,庾家用兩百孩童的心頭血,謀百年氣運。”
“英國公,你告訴我,這百年氣運為的是什么”
楚翊依然看著窗外的那幾叢翠竹,右手的指節節奏性地在棋盤邊輕輕叩動。
方懷睿一顆心在楚翊的寥寥數語間劇烈起伏了好幾下,覺得自己簡直要得心疾了。
他趕緊咽下茶水,卻不慎被茶水嗆到了,垂頭急劇地咳嗽著“咳咳咳咳”
好一會兒,方懷睿才平復了一些,再抬起頭時,正好對上了楚翊無波無瀾如大海般深邃的眼眸。
“英國公可要看證據”楚翊含笑問道,又從棋盒中拈起了一枚黑子,靈活地把玩著,從食指翻轉直尾指,又從尾指翻轉回食指。
他修長的手指敏捷而又靈巧,仿佛這小小的黑子是他的一部分,怎么也逃不開他的掌心。
東暖閣內,溫暖如春,方懷睿卻是感覺到了徹骨的寒意。
“”方懷睿喉頭一片灼熱,只覺得一種苦澀的滋味彌漫在口腔中,后脖頸更是滲出了一大片冷汗。
他感覺自己似乎就是那枚被楚翊捏在掌心的棋子。
事情都到了這一步,他再垂死掙扎下去,只會讓大皇子不喜。
方懷睿霍地從圈椅上站了起來,從袖子里拿出了虎符,撩袍跪了下去,雙手將虎符高高呈上,頭則低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