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家分家,再怎么分他們也都是同宗,哪怕有那么點齟齬,顧氏一脈都是打斷骨頭連著筋,能和睦地分家最好不過。
顧簡更是心喜不已,眼角眉梢俱是笑意,連忙吩咐下人搬來了府里的賬冊和家產清單。
兩盞茶后,就有幾個小廝抬了數個沉甸甸的箱子魚貫地來了正廳,并將箱蓋一一打開,散發出一股久不見陽光的霉味。
箱子里全是一本本的大小賬冊,有兩箱年份已久,封面褪色、書頁泛黃,還有不少灰塵揚起。
族長與族老們都是以袖捂鼻,彼此對視著,都有些頭疼。
他們顧家本出身鄉野,也就是定遠侯這一房追隨太祖皇帝起義,才有了如今顧氏一族的顯赫。
在場這些族老們大部分讀過幾年書,卻也不過識文斷字的水平而已。
這么多箱的賬冊也不是幾個時辰能夠理完的,至少也要請賬房先生一起幫著花上幾天的功夫理一理才行。
族長摸出一方帕子拭了拭發癢的鼻頭,本想人把這些賬冊先抬去偏廳,可話還沒出口,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便問顧簡道“侯爺,令堂呢”
侯府分家這么大的事,居然沒見顧太夫人出現。
族長想起顧太夫人過年時病了好些日子,就關切地問道“莫不是還病著”
顧簡唇角的笑意一下子僵住了,直到此刻,他才想了起來,太夫人還在午門跪著呢。
王氏的面容也有些不自然。
方才他們夫妻倆急著要分家,一時竟然都把顧太夫人給忘記了。
瞧出顧簡的神色有點古怪,族長就追問了一句“令堂莫非病情又加重了”
顧簡藏于袖中的手不自然地抽了抽,心思轉得飛快,一邊朝顧淵望去,一邊嘆道“多謝伯父關心,家母身子已經痊愈,只是”
頓了一下,他才接著往下說“因為淵哥兒斬殺馮赫的事在朝中鬧得沸沸揚揚,家母心中忐忑,自覺沒教好淵哥兒,進宮請罪去了。”
什么族長與族老們都瞪大了眼,好幾人又下意識地去看不遠處神情平靜依舊的顧淵。
祖告孫,這可是關于顧氏名譽的大事
顧太夫人進宮前為何不與族里商量呢
見族長滿臉的不贊同,顧簡又趕緊解釋道“伯父,八年前大哥犯事,差點累及全族,侯府險些被先帝奪爵。如今這事說小也不小,侯府這些年如履薄冰,家母也是不得已”
說起顧策的舊事,族長的表情更為復雜。
顧策是他看著長大的,曾是侯府的驕傲,最后卻落得個英年早逝、聲名俱毀的下場。
顧淵是顧策之子,這便是他一輩子脫不開的業障,他想忘,別人也忘不了。
族長看向顧淵的眼神中透出些許不忍。
顧淵依然坐在圈椅上,身子如山脊般挺直,周身覆著如冰雪般寒冽的氣息。
“既然太夫人還在午門,那就去把太夫人接回來吧。”顧燕飛含笑道,纖長的手指隨意地卷著束發的絲絳,紫色的絲絳映得她纖細的手指雪白如玉。
“分家這樣的大事,大夫人不在怎么行呢”